何慎薇便望著他笑,不再強留。
何家在花旗國夏人圈子裡地位不低,大年初二,接待客人和出門拜年的任務相當重。但方思慎走時,三個長輩親自送上車,還特地留了何致遠送他去機場。一箱子東西推辭不掉,方思慎只好受了。
下午抵達德爾菲亞,本該去停車場取車,小劉卻盯住航班公告欄,半天沒動。
方思慎問:“怎麼不走?”
火山同學咧嘴一笑:“洪少今兒下午到,還有半個小時。原先說你沒回來就在普瑞斯等一天,現在換我們等他。”
第一一四章
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就是河裡的水無聲無息潛滋暗長,某個瞬間猛然衝破閘門,霎時千里汪洋;也是山尖的土一星一點堆積累疊,某個片刻轟然壓倒巨石,倏忽萬馬平川。
方思慎覺得自己短短半個小時內的心情變化,就像這樣。不知道他要來,便無所謂來不來。知道他要來,明明心裡什麼也沒想,偏偏越等越慌張。每一分鐘都比前一分鐘更加坐立不安。他怕自己等不到見面,先就被這不安折磨垮了。原本因為這兩天在何家的遭遇,心中填塞得擁擠又沉重,因為他要來,不提防一下子全部放空,整個人都飄乎乎的,沒著沒落。
就在半個小時前,他還不知道,自己如此渴望見到他。
看看手機,問小劉:“你不說是半個小時?”
厚道的火山同學忍了忍笑,才道:“半個小時是飛機著陸,還要拿行李出關,怎麼也得再來半個小時。”
方思慎便坐下,看機場大廳裡往來過客匆匆,默默絞著手指,神情茫然。心魂所繫,都在另一端縹緲無定處。
小劉在他旁邊坐下,觀察一陣後,認定自個兒老闆有時候真的是多慮了。
“洪少出來了!”
“啊,在哪兒?”
方思慎抬頭,起身,目光跌進熟悉的深潭中。笑容還沒來得及展開,已經被溫暖的懷抱包裹。安心又舒適的感覺如同暖流噴湧,汩汩不斷,迅速將空蕩蕩的軀殼填滿。頓時再不做他想,萬千羈絆皆散去,天地間只剩下這一個懷抱,足以依靠。
“對不起這位小姐,請把照片刪掉!”
方思慎驚訝轉頭,看見小劉擋在一位黑髮女子前面。
洪鑫垚沉著臉:“劉哥,拿過來。”
小劉二話不說,那女孩的手機眨眼到了他手上,遞給自家老闆。
方思慎聽見他聲音嘶啞,顧不上正在發生的事,問:“你嗓子怎麼了?”
“有點感冒。”洪鑫垚嘴裡答著,手上嚓嚓兩下,刪了偷拍的照片。
女孩被兩條彪形大漢虎視眈眈瞪著,一個字也沒敢說,接過手機飛快地跑了。
方思慎想伸手摸摸他額頭,才剛被人偷拍了照片,便忍住。替他拉過行李箱,問:“怎麼感冒了?”
“沒啥,熱傷風,上火。”
方思慎皺眉。大冬天哪來的熱傷風,開口就胡謅。無論如何,先上車再說。小劉把箱子全擱行李推車上,洪鑫垚挨著方思慎,拽起他一隻手塞到自己大衣口袋裡,冬天穿得厚,不仔細看不出啥來。
方思慎感覺他手心發燙,看看臉色,眼睛賊亮,血絲密佈,眼眶青黑,分明是疲累加亢奮的模樣。想問什麼也不問了,聽著那破鑼嗓子,跟鐵刷子在心上刮似的難受,不如不聽。
一上車,洪鑫垚便抱住他的腰,把腦袋埋在肩膀上。
方思慎仔細摸了摸別的地方,還好體溫不算太高。不想他多說話,用的便全是是非疑問句。
“嗓子腫了?”
“嗯。”
“頭痛不痛?”
“嗯。”
“沒去醫院?”
“嗯”
“沒吃藥?”
“嗯。”
“著涼了?”
“嗯——”這一聲帶著拖長的升調,表示否定。
沒法繼續用是非疑問句了,方思慎只好問:“那是怎麼弄的?”
“家裡暖氣太熱,沒蓋被子。煩他們,上火。”
還真是熱傷風。
方思慎輕拍他的背:“別說話了,睡一會兒。”
沉甸甸的大腦袋壓在肩膀上,沒多久就滾到懷裡。怕他腰弓得厲害難受,於是拿胳膊抱著頭。到下車的時候,連胳膊帶肩膀,又酸又痛。心裡卻莫名地踏實鎮定,彷彿篤定了只要人到自己身邊,立竿見影就能好。
洪鑫垚被叫醒了,懵懵懂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