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謝太太。等她進了我們那房,我會好好教她,不讓太太掛心。”妾也好,收房也好,對個丫頭而言,都是體面。至於賣身契,無所謂,若裘四專寵,壞人不用她來當,自有婆婆做主。
“不必謝,我可不高興。”張氏面上無笑,“我同意了何用?也要三娘同意才行。她本擺不了大小姐威風,你正好送上門去。還有敬王府這一樁,她定為難你。”
“太太,這事是媳婦提的,自然由媳婦去受氣。只要太太不再惱媳婦自作主張,媳婦不擔心旁的。”四奶奶笑得甜了,親親熱熱繞過去,貼著張氏坐下,挽著她撒嬌。
“怨不得你自作主張,也是正兒動了心思。”張氏很吃這一套,終於笑道,“若要不來人,只管告訴我。要麼不要,既然要了,就非得要過來不可,也正好搓搓對方的氣焰。”在這個家裡,是大小姐厲害,還是當家主母厲害,終究得分個清楚。
墨紫在屋裡看書,突然連打兩個噴嚏。
綠菊正給裘三娘繡一件斗篷,見狀就笑,說定然有人狠狠念著她了。
一個有人想,兩個有人恨,三個真不適。這還是墨紫說給綠菊聽的,反過來被綠菊用了,只是綠菊不愛說恨,就換成狠狠念。
此時,她卻怎麼也想不到,一場以自己為中心的風暴即將開始了。
或許她想到過,當她說出你儂詞的時候,褪去卑微的保護色,讓人發掘到了她的光芒,即便還只是若隱若現,卻逃不過有心的目光。可成為風暴來襲,是完全超出她預計的,將整個裘府捲了進來,同她一起驚心眼跳。
從庵中回來已過兩日,據小衣回報,各院之間的走動似乎突然冷淡起來。
“也許在等衛府那邊的訊息,”聽完,墨紫猜道。
“對啊,應該就是這幾日了。”白荷正在擺棋盤。
“墨紫,你為何不肯跟我學棋?”玉指一拈,與所夾白子相映成輝。裘三孃的手,是富貴手,節節玉潤珠圓。
自己同自己下棋,是寂寥的。
“姑娘,讓我想怎麼把棋圍起來,還不如雕木頭。”墨紫會下棋。不,該說失憶前的自己會下棋。從手碰到棋盤時的熟悉感,她就知道。但,她不能承認。因為,沒有一家貧民的女兒應該會圍棋,那是有點閒錢的人的消遣。怕不知不覺中讓裘三娘看出端倪,她乾脆一碰不碰。
“可惜了,本以為你是個好對手的。”裘三娘再執一枚黑子,落在盤中。
小衣帶著風跑進來,簾子在她身後啪啪響。她的動作總是快的,躍的,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
“小姐,有訊息。”她遞上一張紙條。
那是望秋樓傳來的。
怎麼傳的?簡單。不是飛鴿傳書。這府裡幾百號人盯著,要是隔三差五有鴿子落進她們小院裡,察覺不出有異的,就是傻子。因此在離她們最近的外牆根下,由小衣砍出來的隙縫,放置通訊紙條。不但他人難以發現,即便發現,紙條的內容也多是記號,不容易解釋其義。
“找你的。”裘三娘只掃一眼,抬起腕,就將紙條遞給墨紫。
墨紫接過,就見上面除了一滴墨,什麼都沒有。
“姑娘,那我去一趟?”這是頭回望秋樓那邊找自己,她有點在意。
裘三娘卻並不顯得惑然,“也好,趁這趟讓岑大準備妥當,得在離開之前,把那些東西乾乾淨淨處理掉,最後做好一筆。”
墨紫說聲是,回屋換男裝,粗粗上過暗妝,繪了銅錢記。剛要出屋,卻聽外面綠菊放大的聲音。
“姑娘,四奶奶來了。”
墨紫趕緊停在簾門後頭,透過碧紗看到隱隱約約幾道影子往裘三娘屋裡去了。這下,怎麼出去?她倚在門邊,等著動靜。
不多時,小衣進來,指指裡屋,接著就往裡走。
“四奶奶來做什麼?”兩日前來了個七娘,今日又來個四奶奶,墨紫心想這個小院裡最近吹春風,欣欣向榮了。
“不知道。”小衣單手一推窗,躬身翻了出去,一點聲響都無,“四奶奶才坐下,小姐就差我出來端茶。”
端茶是假,帶墨紫出府是真。
沒了小衣,不知裘府的牆要花自己多大的氣力,墨紫沒試過。但她爬出窗的樣子極笨拙,小衣看不過去,扶她,到後來卻成了連拉帶拽。
“有時瞧你很機敏,有時又看你特別遲鈍,怎麼回事?”小衣站定在後牆下,雙手叉腰問道。
那是因為本能很機敏,裝作很遲鈍,墨紫想著笑了笑,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