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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你快著點!”女人眼裡寫滿恐懼。

六品點點頭,最後看了妻子和孩子一眼,把門關上。他衝進正房,把媽媽背了出來。老太太不依不饒在他背上廝打著:“有你這麼當爹的?孫子嗓子都哭啞了!”

“我先揹你出村,鬼子來了!”

“救媳婦還是救媽?要我說就先救媳婦!”

六品充耳不聞。他揹著他媽跑出院門,出門前看了廂房一眼,孩子的哭聲已經悶住,大概讓媳婦捂住了嘴。六品跑開,他斜刺裡穿過村子,槍聲仍在身後震響,他的目標是村後的山。

天黑了。

村裡的屠殺已接近尾聲,日本人開始砸開房門,他們還要挨家挨戶地搜尋。

六品一氣把老母親背到了村外的山林裡,他把她放在地上,迎頭便捱了一頓暴揍:“要背不出孫子媳婦,看我饒了你!”

“這就去、這就去!”六品躲閃著,“媽你跟這兒別走,別亂跑。”

六品媽哭著,土坷垃摔了過來:“你要我跑得動!我這老不死的!”

六品掉頭狂奔,跑兩步回頭看看,六品媽已安靜下來,正看著他:“別跟鬼子打,帶孫子媳婦回來!”

六品點頭跑開。

他剛跑過一條山彎時就愣住了,村裡的每一棟房子上都冒著濃濃的煙柱,村子被照得如同白晝。一幫日軍聚在火邊,從人堆裡傳出一個女人的哭聲。

六品加快了速度,很快又回到村裡。他在廢墟中爬行,空地上集中的屍堆把他驚呆了,一群日本人聚在旁邊,他們從死人身上扒衣服,然後脫得赤條條把衣服往身上套。幾個日本人抬著衣箱過來,把衣服倒在地上,日本人扔下死人開始爭搶。六品趁亂衝進了自家的院子。

六品傻了,家裡的院牆已塌倒,成了焦土,廢墟上冒著濃濃的煙。一個換了中式服裝的日本人聽見廢墟里的響動,拎了還在滴血的戰刀過去,他一無所獲地離開。

六品把身子全埋在廢墟里,臉埋得更深,難以抑制的嗚咽被土悶住。他手上緊握著一隻焦黑的手,那是從廢墟里伸出來的。

黎明的時候,日本人開始在村裡的空地上集合,殘月下一群中國百姓打扮的人在用日語傳達著口令。領頭的走到隊前,日語的喧譁靜了下來,那個身材瘦長的領頭的嘴裡說出的居然是純正的中文:“從現在開始,讓我們養成說中文的習慣。”

生硬的中文回答:“是的,長谷川君。”

一記耳光脆響。

生硬的中文再回答:“實在對不起啦,鮑先生!”

日軍分成小隊分散離去。

六品從廢墟里爬出來,滿目瘡痍。他呆呆地坐著,看著,突然想起什麼,他爬起來狂奔。他跑到母親藏身的地方,六品媽倒在地上,地上的草已被身上的血染成了紅色。幾個日軍交談的聲音正往山下淡去,漸漸消失。六品抱著死去的媽媽,終於抑制不住地哭了出來。

沽寧郊外的陣地一片忙碌。挖掘戰壕,壘機槍工事,守軍們正在設防。

龍文章在守望。守望是件枯燥的工作,他抱著他那支中正步槍已經不知坐了多久。他盯著的路面上除了地平線,似乎永遠就只有幾個稀稀落落往沽寧進發的難民。

空氣中隱隱有鼓聲傳來,那是沽寧大富高三寶來勞軍的隊伍。

蔣武堂策馬迎向那支勞軍隊。高三寶坐在慢慢行駛的老林肯車裡,身後跟著整支抬豬扛羊披紅掛綵的隊伍,他老遠就衝路邊的蔣武堂揮手,蔣武堂環了個圈,飛身下馬:“高會長來得勤啊!弟兄們都說鬼子來了好,咱天天打牙祭!”

高三寶笑道:“應該的應該的!全福——”

用人全福單子一展,抑揚頓挫地唱起來:“豬十片,羊……”

“唱什麼唱?抬過去了!”高三寶呵斥著,又轉向蔣武堂,“司令,這鬼子什麼時候……”

“我要知道早去打他埋伏了,在這耗神?”

“也是也是……聽難民說,屠了鄰縣的一個村子?”

“高會長,您勞軍是一,聽風是二吧?”

高三寶有些難堪:“司令明白,做生意跟打仗一樣也要個眼觀八方的。”

蔣武堂在這單薄的陣地上走了兩步:“會長,耳朵過來,我洩個天機。”

高三寶附耳。

“逃。”

“逃?”高三寶嚇一跳。

“蔣某這些年可沒少得會長的好處,所以才有這實打實的一個字——逃。”

“你也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