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沒真的出掌打死她,可那位前輩見她瞧過他的腳後,便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嘆氣,當下不由得冷笑譏諷,“怎麼?終於承認自己沒本事了嗎?”
還好意思自稱習過醫術呢!論起醫書,誰又能及得上他的芸兒?哼!半瓶水也敢響叮噹的叫!
沒有回答,沈待君只是又細細檢視他的雙腳,然後在骨頭扭曲糾結之處又摸又壓,似乎是在確定著什麼似的,最後才抬眸輕聲道:“前輩,要完全治好是不可能了……”
瞬間,前輩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譏諷臉色,只是那憤世嫉俗的眼眸卻迅速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沈待君何等心細,自然沒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失望,當下不禁失笑又道:“雖然無法完全治好,但還是可以救回右腳,讓你拄著柺杖走是絕對沒問題的。”
此話一出,前輩枯瘦的五指驀地出手如電,一把緊緊抓攫住她的手,神色激動的厲聲喝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手腕吃痛,她微微皺起眉,但還是點頭輕聲道:“當然是真的,只不過要治好右腳,得再次打斷骨頭重整,過程極為艱辛磨人,就怕前輩受不住。”
察覺到她的痛楚,前輩鬆開了勁力十足的手指,可嘴上卻冷笑怒斥,“我能雙腿盡廢的在那洞中熬了二十多年,還會受不住嗎?至於磨人……那點疼痛算什麼磨人?小丫頭,真正磨人的從來就不是這些……”
話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轉為低喃、惆悵,似乎有著無限的悲苦。
沈待君聞言不由得一怔,想起師弟知曉自己心意後的閃避,她澀笑的贊同了。
“前輩說得是!真正磨人的從來不是身體上的疼痛……”
“小丫頭年紀輕輕的,與人惆悵什麼?”見她的神色驀地一黯,前輩莫名的怒了,氣沖沖的開罵,“有時間在這裡傷春悲秋、無病申吟,難道就不會去讓店小二抬桶熱水來讓我梳洗嗎?還有,衣褲、鞋子等等東西,全都給我備好傳來!”
雖然從沒見過這種架子比救命恩人大,脾氣比救命恩人糟的被救之人,但沈待君也只當他被困在山洞裡太久而養成了這種古怪的性情,所以完全不以為意,當下笑笑的離開去找店小二。
很快的,店小二捧了一套料子雖然普通,但絕對是乾淨完好的衣服來;然後不一會兒又抬來一桶熱水,接著在他的索討下,又送來一隻短刀,眼見沒其它吩咐了,才鞠躬哈腰的再次離去。
將自己浸在熱水裡,前輩滿足的輕嘆了一口氣,合上眼靜靜的享受這暌違二十多年的舒暢,直到好一會兒後,熱水漸漸轉溫,他才痛痛快快的刷洗著自己。
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吧?
去街上逛了一圈回來,沈待君心想前輩也該梳洗打理得差不多了,正要回二樓客房時,正巧碰上了店小二,於是便探問了他幾句。
而小二哥的回答則是,“姑娘放心,那位客倌梳洗好了,連洗澡水我也抬走了,不過……”
頓了頓,店小二驀地神秘兮兮的壓低嗓門悄聲探問:“姑娘,那位客倌究竟是多久沒洗過澡了?剛剛我抬出去的那桶水是黑的!是黑的啊……”說到最後,他忍不住激動的強調。
聞言,沈待君險些失笑出聲,當下連忙打賞了些錢給店小二,連聲道謝後,繼續往二樓走,直到來到客房前,她禮貌的敲了敲門。
“進來!”
粗啞的嗓音響起,她緩緩推門而入,然後……愣住!
只見那端坐在床上的人衣衫整潔,原來的亂髮已整齊束起,掩去大半張臉的鬍髯更已被剃去,露出削瘦卻精厲的臉龐。
“前輩?”她驚異低呼,簡直不敢相信。
眼前的男人雖然因長期缺乏充足食物而瘦如枯骨,但其五官與氣韻,仍不難看出若未遇難前,他絕對是個好看的男人。
“怎麼認不得了嗎?你是笨蛋還是傻子?”被她看得怒火又升起,前輩雖打理好了門面,但脾氣還是一樣的糟。
好吧!會這樣罵人的,那確實是前輩了。
微微一笑,沈待君拿了方才從街上買回來的燒餅給他。“前輩,這你先吃著墊墊胃,晚一些我再讓店小二送飯來。”
接過燒餅,前輩卻不急著吃,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眸探究又防備的看著她,冷聲質問:“小丫頭,你究竟有何目的?為何要對一個對你惡言惡語,態度又差的人這麼好?”
他本以為在她救出自己後,便會徑自離去了,沒想到不僅沒有,還對他噓寒問暖,絲毫不把他的咒罵給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