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詢負手而立,站在遠處,淡淡地看著他,他也看著劉詢。
沉默中,他們的視線仍在交鋒,無聲地落下這局棋的最後一顆子。
劉詢的眼睛內無甚歡欣,只是冷漠地陳述一個事實:“我們終於下完了一直沒下完的棋,我贏了。”
孟珏的眼睛內亦無悲傷,只有淡然的嘲諷:“是嗎?”
淡然的嘲諷下,是三分疲憊、三分厭倦、四分的不在乎。他的身體搖搖晃晃,再站不穩,巨痛讓他的眼前開始模糊不清,劉詢的身影淡去,一個綠衣人笑著向他走來。他的唇畔忽然抿起絲微笑,看向了高遠遼闊的藍天。在這紛擾紅塵之外,悠悠白雲的盡處,她是否已經忘記了一切,尋覓到了她的寧靜?
她真的將我全部遺忘了嗎?
她的病可有好一些?
今生今世不可求,那麼只能修來生來世了……
他的身體向後倒去,身後正是滔滔滄河,身體入水,連水花都未濺起,就被卷得沒有了蹤影。
何小七輕聲下令,隱藏在暗處的宦官迅速消失不見,一絲痕跡都未留下。一群侍衛此時才趕到,劉詢下令:“封鎖河道,搜尋刺客屍體。”
張安世和張賀氣喘吁吁地趕到,也不知道張賀臉上的究竟是汗水還是淚水。他剛想說話,被張安世一把按住,拖著他跪了下去。
張安世恭敬地說:“皇上,滄河水直通渭河,渭河水連黃河,長安水道複雜,張賀卻很熟悉,不如就讓張賀帶人去搜。”
劉詢對張賀的信賴不同常人,聞言,點頭說:“張愛卿,你領兵去辦,此事不要聲張,只向朕來回報。”
張賀呆了一瞬,反應過來,忙磕頭接旨。起身後,一邊擦汗,一邊領著兵沿滄河而去。
張安世這才又磕頭向劉詢請罪:“聽聞霍家餘孽襲擊皇上,臣等護駕來遲,有罪!”
劉詢卻半晌沒說話,張安世偷偷抬眼看,發覺劉詢的眼睛正盯著側面。張安世將低著的頭微不可見地轉了個角度,看見不遠處的雕欄玉砌間,站著太子劉姡В��壑興樸欣峁猓�醇�噬希�匆恢輩簧鍁靶欣瘢�踔亮�範疾壞停�斂槐芑淶囟⒆帕躚�R換岫�螅��蝗蛔�矸煽斕嘏艿嫋恕�
張安世不敢再看,額頭貼著地,恭恭敬敬地跪好。
半晌後,張安世看見劉詢的袍子擺飄動起來,向遠處移去,冷漠的聲音從高處傳來:“你們都下去吧。”
劉詢向前殿走去,走到殿外,看到空蕩蕩的大殿卻恍惚了,我來這裡幹什麼?大臣們早已散朝了!
隨意換了個方向走,看到宣室殿的殿宇,想起那也是座空殿,只有一堆又一堆的奏摺等著他,可是他現在卻感到難以言喻的疲憊,只想找個舒適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會兒。
他又換了個方向,走了幾步,發覺是去過千百次的椒房殿,雖然已是一座空殿,他心頭仍是一陣厭惡,轉身就離開。
劉詢左看右看,竟然不知道該去哪裡。未央宮,未央宮!說什麼長樂未央?這麼多的宮殿,竟然連一座能讓他平靜踏實地休息一會兒的宮殿都找不到。
不知不覺中,他走出了未央宮。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商鋪的生意興旺,人們的口袋中有錢,似乎人人都在笑。田埂上,是荷鋤歸家的農人,還有牧牛歸來的牧童,用楊樹皮做的簡陋笛子吹著走調的歡樂,看到劉詢,牧童大大咧咧地騰出一隻手,指指路邊,示意他讓路,劉詢也就真退讓到一邊,讓牧童和牛群先行。裊裊炊煙下,竹籬茅屋前,婦人正給雞喂最後一頓食,一邊不時地抬頭眺望著路的盡頭,檢視丈夫有沒有到家,看到劉詢盯著她發呆,她本想惱火地呵斥,卻又發現他的目光似看著自己,實際眼中全是茫然,婦人以為是思家的遊子,遂只扭轉了身子,匆匆進屋。
劉詢穿行過一戶戶人家,最後站在了兩處緊挨著的院落前。別家正是灶膛火旺、菜香撲鼻時,這兩個院落卻了無人影,瓦冷牆寒。
劉詢隨手一擺弄,鎖就應聲而開,他走到廚房,摸著冰冷的灶臺,又去堂屋,將幾個散落在地上的竹籮撿起放好,看到屋角的蛛網,他去廚房拿了笤帚,將蛛網掃去。幹著幹著,他竟掃完屋樑掃窗欞,掃完窗欞又掃地,後來索性打了桶井水,拿了塊抹布把屋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雖然多年未做,可也不覺手生,一切都很自然,似乎昨天、前天他都曾幫著妻子做過這些。
屋子裡裡外外都變得亮堂、乾淨了,他卻仍意猶未盡,看到裡屋的舊箱籠,就全部打了開來,想要整理一下。箱子大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