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年大笑,嘟嚕嚕一口把他案上之酒飲盡。
“我聽哨衛講,仙長此番是來紅塵中游戲。這遊戲也分黑子、白子。我們華夏是黑子,土著是白子。仙長喜歡執黑還是執白。”
“哪家酒宴好,就吃哪家。”
——我書裡讀到的修真者就是這樣無責任、無國界、超民族、超種族的。我估計這樣答王啟年應該不會來砍我腦袋吧。
“仙長寶駕光臨我們舜水鎮,我可不敢錯過這個仙緣,放仙長跑到土著那裡啊。哈哈哈。”
——我剛才的回答很對路。
王啟年忽然放小聲音,問我
“無名子道長,你可知道我心中有兩件大事?在世俗間沒有一個人能幫我解決!”
——他是信了我的身份,要直走正題嗎?
我斟酌了一下套來的情報,下面的一句要給他震懾下。
“其實王長老心裡的事情只有一樁——你百年之後,舜水鎮如何存續。”
“仙長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只說到王某的心坎裡去了。”
“過去的事情不變,不難知之。”
——其實他媽的很難,老子花了七天的心血擠nǎi一樣地套出來的吶。
王啟年樹起兩根手指,
“不瞞仙長,我為我們舜水鎮的存續殫盡竭慮,不願意讓我和鎮民三十年的心血經營毀於一旦。但是這島上土著有兩個扎手的點子:一是昂山寶焰,二是墜星山妖物。妖物不除,我們華夏人就難過此山一步;寶焰不死,王某百年之後舜水鎮無遺類。”
——情況有那麼嚴重嗎?我根據原來的情報把妖物是放在第一位的,因為它神秘莫測而更加恐怖;而昂山寶焰不過是一個土著,也是圓顱方趾的活人一個,有什麼可以畏懼?
“妖物和寶焰的事情我略有耳聞。這妖物我待取一把斬妖寶劍為王長老殺之。昂山寶焰一介凡人,本仙指點你鎮中兩個仙苗,以後制住昂山寶焰不難。”
——我這次的目的本來就是探下舜水鎮的實力,臨時起意來推銷下“原劍空”,馬上準備拍屁股走人,可不準備真的為他趟渾水。
“剛才我提矛時氣力不濟的,讓仙長見笑了——”
王啟年這麼一說,我想起他二十年前曾經和墜星山妖物一戰,被那妖物撕下肩膀的肉,傷的該是剛才那條提矛失敗的右手臂。
如此說來,剛才倒不是他做作了。
“——這是當年妖物給王長老造成的傷吧。”
我率爾道。
王啟年嘿嘿一笑,
“仙長是世外之人,王某自然不敢再仙長前打誑語。當年的妖物王某隻是不知道虛實,現在真要準備充分,未必會敗下陣來。它的傷舍弟王啟泰早已經為我治好了,一點後遺症也沒有。我這條右臂的傷是新傷,是昂山寶焰在一個月前造成的。”
他唏噓一聲,
“五年前我第一次和昂山寶焰交手,他以築基的境界從我手下逃生,我沒有及時把他扼殺在搖籃裡。二年後他已經有了金丹下層的實力,只是經驗不足,我能暫時壓制住他。這傷是一月前他造成的,我堪堪和他戰平,稍一大意就著了他的道。我對軍營裡的其他人推說是二十年前的舊傷復發,以免亂了他們的軍心——其實那個昂山寶焰今rì已經是金丹中層了,這個島上無人可以制他!”
王啟年神情凝重道,
“等新一代舜水人成長起來還是太慢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昂山寶焰又會晉升成金丹上層!他是個妖孽!不能讓他再成長下去。仙長如果願意幫助我,我們在幾個月內聯手設一個圈套,一勞永逸地結果他!”
王啟年殺機已動,豁地拍案而起!
帳外雷聲大作!瓢潑大雨傾斜下來。是夏天的雷陣雨。
我的茶杯晃了一晃,落在地上,摔成四瓣。
我脫手了。
一陣尷尬的寂靜,我已經停不見外面的風雨之聲。
王啟年不經意間借雷勢隱發出的獅子吼,震懾了我的心靈。
他恐怕已經摸到了我的底。
修真者不會為風雲變sè,而凡人會。
我把碎掉的瓷碗一瓣瓣收拾起來,再換了一個杯子,這次我往杯子裡斟滿酒。
——王啟年應該不會殺掉我,常理上他會抓住我盤問底細。
我盡力從容平靜地道,
“雷是天籟之音,我們修真者也要度雷劫,心頭少不得對這天音有一點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