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子之一聲大喝,雙手舉刀從斜刺裡猛力向盾牌劈下!這是馬戰最宜於著力的大斜劈,尋常戰場上,一個勇猛騎士的大斜劈可以將對手連人帶馬劈為兩瓣,堪稱威猛絕倫。此刻,卻聽得猛烈的一聲鈍響,連著一聲奇異的摩擦嘯聲,只見那張窄長的棕色盾牌一劃一挺一舉,子之便“哼”的一聲飛出了三丈之外!那口劍形長刀竟帶著哨音直飛上大殿穹頂,“嘭!”的一聲悶響,顫巍巍的釘到了大樑正中。那尊黑鐵塔卻紋絲未動,依舊巋然矗立。
再看子之,卻不偏不倚的飛到了大臣群中方才自己的宴席座案上,咣噹叮咚一陣大響,重重的跌落到地氈上!殿中不禁一片混亂,紛紛上來圍住了子之。
“好端端的,何須嚷嚷?都坐回去!”子之站了起來,猶自覺得臀肉生疼,竟是一瘸一瘸的走到張儀面前:“丞相,我便出百人隊了。”
“悉聽尊便。”張儀淡淡的笑著。
不想殿中卻哄嗡起來,大臣們紛紛上來勸阻子之。子之正要呵斥,一個將軍高聲道:“上將軍,要比試,明日便比真正的軍陣!這種微末小技,勝敗又能如何?”
子之略一思忖笑道:“好,今日便罷。丞相啊,明日比試軍陣便了。”
“悉聽尊便。”張儀還是淡淡的笑著。
一場迎親大典,便這樣在刀光劍影中散去了。張儀一行沒有再去驛館,而是連夜出城,回到了南門外留守的軍營,招來白山與五個千夫長計議。將領們一聽說與燕軍較量,頓時人人亢奮,眼睛放光。白山搓著手掌:“丞相,你只給個分寸,白山便分毫不差!”張儀笑道:“這個子之啊,只認強力,不要留情,一定要打得子之心疼。要讓燕國君臣知道,依靠子之是抗不住秦國的。”白山激動得身子一挺:“末將明白,一定教他心疼!”張儀道:“明日馬軍較量,子之可能要親自領軍。白山,我軍由你統領作戰,臨機處置,無須請令。”
“嗨!”白山慷慨應命。
嬴華笑了:“子之若要拼命,也殺了他麼?”
“不,對子之可輕傷,不可誅殺。記住了?”
“能否活擒?”白山皺著眉頭。
“不能。子之是燕國唯一的臉面。”
“難辦。但末將做得到。”
領了張儀命令,白山立即回到自己帳中,召來屬長以上全部將官,竟有將近百人,滿蕩蕩一帳!商鞅建立的秦國新軍行連保制:五人一伍,頭目稱伍長;十人一什,頭目為什長;五十人為一屬,頭目稱屬長;百人一閭,頭目為閭長,俗稱百夫長;千人一將,頭目稱“將”,俗稱千夫長;萬人成軍,頭領為各種將領。這種軍制後來被魏國的尉僚載入兵法,成為《尉僚子·伍制令》,便做了戰國中期以後的通行軍制。白山雖然目下只有五千騎兵,但本職卻是統帥兩萬精銳鐵騎的騎兵前將軍,也就是後來人說的先鋒大將。這種大將必須具有兩個長處:一是勇冠三軍,二是有極為豐富的實戰經驗與臨機決斷能力。尋常作戰,白山這樣的前軍主將,只須將將令下達給兩員副將,最多下達到千夫長,就完全可以雷厲風行了。可這次事關重大,尤其是既不能誅殺又不能活擒對方主將,這在激烈拼殺的戰場可當真極難做到。白山便聚來大小將佐層層商討,直說了一個多時辰,方才散去分頭準備。
次日午後,燕易王與櫟陽公主率領燕國君臣,在子之五千燕山鐵騎的護衛下,隆重的開出了南門。昨日大宴後,燕易王本想終止與秦軍做這種有傷和氣的較量,以他目下的權威,控制子之還是能夠做到的。可在昨夜三更時分,他卻突然被老內侍從睡夢中喚醒。他極不情願的放開了櫟陽公主下榻,老內侍低聲道:“蘇相國密函。”他立即警覺,在燈下開啟了那方羊皮紙,蘇秦那熟悉的字跡赫然在目:
臣啟燕王:子之者,燕國盾牌也,若得燕國安寧,毋阻子之示威於秦。
燕易王在迴廊轉悠了半個時辰,終於放棄了制止子之的打算。早膳後,當子之進宮稟報與秦國訂立盟約的細節時,燕易王只說了一句話:“上將軍啊,與秦軍只比一陣算了,既要結好,不宜過分才是。”子之倒是沒有執拗,爽快應道:“我王所言極是,臣遵命便了。”
秦軍五千將士全軍迎出大寨,整肅無聲的排列成了三個方陣,宛如三方黝黑的松林!秦軍營寨前正好有三座小山,面北對著薊城南門,其間正好形成了一片開闊的谷地。燕國的五千燕山鐵騎在北面列成了一個大方陣,紅藍色旌旗招展,戰馬嘶鳴,人聲鼎沸,一看便是人強馬壯的氣勢。張儀乘軺車與燕易王見禮後,便陪著燕易王車駕上了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