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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知縣聽罷,默默無言,想了好一會,方才對管家道:“煩你進去再問一聲,說:‘那看見白鼠的人住在哪裡,如今在也不在,他家貧富如何,太老爺在日與他是何等的交請,曾有緩急相通之事否?’求太夫人說個明白。今日這番問答就當做審事一般,或者無意之中倒決了一樁疑獄,也未見得。”管家進去一會,又出來稟覆道:“太夫人說,那看見白鼠的,乃遠方人氏,住在某府某縣,如今還不曾死。他的家資極厚,為人仗義疏財,與太老爺有金石之契。看見太老爺賣去園亭,將來還有賣樓之事,就要捐金取贖。太老爺自己不願,方才中止。起先那句話,是他臨行之際說出來的。”知縣又想一會,吩咐管家,叫他進去問道:“既然如此,太老爺去世之後,他可曾來赴吊?相見太夫人,問些什麼說話?一發講來。”管家進去一會,又出來稟覆道:“太夫人說,太老爺歿了十餘年,他方才知道,特地趕來祭奠。看見樓也賣去,十分驚駭,又問:‘我去之後,可曾得些橫財?’太夫人說:‘並不曾有。’他就連聲嘆息,說:‘便宜了受業之人!欺心謀產,又得了不義之財,將來心有橫禍。’他去之後,不多幾日,就有人出首唐家,弄出這樁事。太夫人常常贊服,說他有先見之明。”知縣聽到此處,就大笑起來,對了屏風後深深打一躬道:“多謝太夫人教導,使我這愚蒙縣令審出一樁奇事來。如今不消說得,竟煩尊使遞張領狀,把那二十錠元寶送到府上來就是了。”繼武道:“何所見而然?還求老父母明白賜教。”知縣道:“這二十錠元寶,也不是令祖所遺,也不是唐犯所劫,就是那位高人要替先太翁贖產。因先太翁素性廉介,堅執不從,故此埋下這主財物,贈與先太翁,為將來贖產之費的。只因不好明講,所以假託鬼神,好等他去之後,太翁掘取的意思。

及至赴吊之時,看見不贖園亭,又把住樓賣去,就知道這主財物反為仇家所有。心上氣憤不過,到臨去之際丟下一張匿名狀詞,好等他破家蕩產的意思。如今真情既白,原物當還,竟送過來就是了。還有什麼講得!”

虞繼武聽了,心上雖然贊服,究竟礙了嫌疑,不好遽然稱謝,也對知縣打了一躬,說他:“善察邇言,復多奇智,雖龍圖復出,當不至此。只是這主財物雖說是俠士所遺,究竟沒人證見,不好冒領,求老父母存在庫中,以備賑饑之費罷了。”正在推讓之際,又有一個家人,手持紅帖,對了主人輕輕地稟道:“當初講話的人現在門首,說從千里之外趕來問候太夫人的。如今太爺在此,本不該傳,只因當日的事情是他知道,恰好來在這邊,所以傳報老爺,可好請進來質問?”虞繼武大喜,就對知縣說知。知縣更加踴躍,叫快請進來。

只見走到面前,是個童顏鶴髮的高士,藐視新貴,重待故人,對知縣作了一揖,往後面竟走,說:“我今日之來,乃問候亡友之妻,不是趨炎附熱。貴介臨門,不幹野叟之事,難以奉陪。引我到內室之中,去見嫂夫人罷了。”虞繼武道:“老伯遠來,不該屈你陪客,只因縣父母有樁疑事要訪問三老,難得高人到此,就屈坐片刻也無妨。”此老聽見這句話,方才拱手而坐。知縣陪了一茶,就打躬問道:“老先生二十年前曾做一樁盛德之事,起先沒人知覺,如今遇了下官,替你表白出來了。那藏金贈友、不露端倪、只以神道設教的事,可是老先生做的麼?”此老聽見這句話,不覺心頭跳動,半晌不言。躊躇了一會,方才答應他道:“山野之人,哪有什麼盛德之事?這句說話,賢使君問錯了。”虞繼武道:“白鼠出現的話,聞得出於老伯之口。如今為這一樁疑事,要把窩盜之罪加與一個良民,小侄不忍,求縣父母寬釋他。方才說到其間,略略有些頭緒,只是白鼠之言究竟不知是真是假,求老伯一言以決。”此老還故意推辭,不肯直說。直到太夫人傳出話來,求他吐露真情,好釋良民之罪,此老方才大笑一場,把二十餘年不曾洩露的心事,一齊傾倒出來,與知縣所言,不爽一字。連元寶上面鑿的什麼字眼,做的什麼記號,叫人取來質驗,都歷歷不差。知縣與繼武稱道此老的盛德。此老與繼武誇頌知縣的神明。

知縣與此老又交口讚歎,說繼武“不修宿怨,反沛新恩,做了這番長厚之事,將來前程遠大,不卜可知”。你讚我,我贊你,大家講個不祝只是兩班皂快立在旁邊,個個掩口而笑,說:“本官出了告示,訪拿匿名遞狀之人,如今審問出來,不行夾打,反同他坐了講話,豈不是件新聞!”知縣回到縣中,就取那二十錠元寶,差人送上門來,要取家人的領狀。繼武不收,寫書回覆知縣,求他把這項銀兩給與唐姓之人,以為贖產之費。一來成先人之志,二來遂俠客之心,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