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又來到了我工作的地方。
“他說光奇喜帖未免失禮,所以要我來確認田島先生是否參加。”她天真無邪地說。我看著她的笑容,感覺又被倉持將了一軍。他看穿我對他反感,於是先發制人。
“你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吧?”他邊走在傢俱賣場邊看著我。
“嗯,應該吧。”果然不出倉持所料。被她這麼一講,我就沒辦法說我不打算出席了。不過我想,今天姑且答應她,改天再拒絕。
“太好了。”她不知道我內心的盤算,高興地說:“還有,我們想請你上臺致詞。”
“這就饒了我吧。我不是那塊料。”
“可是,他說無論如何都想要請你上臺致詞。”
“我不懂,為什麼非我不可?”
“因為,你跟他是老交情了,不是嗎?他說你是他從國小認識至今的朋友。”
“朋友啊”我帶她到義大利傢俱區去。店裡平日上午的客人不多,外國產品區更是門可羅雀,正好適合我們好好講話。
“我好羨慕你們哦。我身邊倒不是沒有國小或國中的朋友,可是到現在還是至交的卻是一個也沒有。而且你們還在同一家公司工作過,真棒。”
聽到由希子天真的話語,與其說是焦躁不安,我倒是滿腹疑惑。我們的關係哪稱得上是至交?倉持不可能打從心裡那麼想,他只不過在她面前隨口說說而已。
“他真的很信任田島先生。”她繼續她的論點。“他說他只能相信你,因為是你,你們才能交往至今。他說只有在你面前他才能說出真心話,露出真正的模樣。”
“是嗎?”
“是啊。所以,”她繼續說。“請你務必要上臺為我們致辭。他說,婚宴隨我高興愛怎麼弄就怎麼弄,但唯有這點他堅持一定要這麼做。”
我回答:“我再考慮。”
等她回去之後,我思考倉持心裡真正的意圖。他為什麼要請我上臺致辭呢?我不認為他真心希望得到我的祝福,看來是在捉弄我吧。他知道我喜歡由希子,為了讓我知道這份情是郎有情妹無意,才會故意刺激我。或者是我針對川本房江和牧場老爺爺的事譴責了他一頓,他為此想要向我報復。
我氣憤難平,那天夜裡難以入睡。我在棉被裡苦悶不已,心想有沒有辦法讓倉持好看。我心想,為什麼我要因為一個男人受到如此煎熬。話說回來,為什麼倉持老是死纏著我不放?每當我有了棲身之所——即使只是心神暫時休憩之所,他總是會出現在我眼前,然後硬生生地將我從舒適的殼裡拖出來,再推入地獄深淵。他就是為此才出現的。
接近黎明時分,我總算小睡了片刻。當時我心中已經決定了一件事。我要參加婚禮,也要出席婚宴。我要牢牢記下倉持幸福洋溢的身影,和由希子身穿新娘禮服的美麗模樣。屆時,我心中的屈辱和嫉妒之情一定會攀升到至今所不曾到達的高點。我想,說不定這就能讓我超越至今一直想要超越卻怎麼也超越不了的臨界點。
由憎恨轉變為殺意的臨界點。我想,或許我可以真正得到渴求已久的殺人念頭。
倉持修和上原由希子的婚禮在三月的第二個星期日舉行。一個空氣尚且冷冽,但我心情極佳的午後。
身穿銀色西裝的倉持和身穿純白新娘禮服的由希子,宛如舞臺上的超級巨星般閃閃動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我為這兩個人高唱讚美歌,擠出虛偽的笑容。我心中自有盤算。既然倉持那麼說,我就扮演他的摯友。反正倉持四處宣傳,我是他從國小認識至今的唯一摯友,所以只要能夠從頭到尾順利地騙過他身邊所有的人,今後就算他發生什麼事,也不會有人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
婚宴的規模盛大,聚集了兩百名左右的賓客。客人當中幾乎沒有我認識的人,大部分都是他現在工作相關的朋友,學生時代的朋友竟然就只有我一個。既然如此,他會請我代表朋友上臺致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說到這個,我一面回顧過去,一面思考,倉持身邊有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嗎?他總是一個人,一個人密謀著什麼。而他密謀的物件,總是我。
事到如今,我才發現自己是一個可笑透頂的人,完全沒有發現他的本性。稀裡糊塗地和他交往的豈不是隻有我這個傻瓜嗎?其他人不是老早就察覺到他的本性,和他保持距離了嗎?
我似乎明白他一直對我糾纏不清的理由了。對他而言,最好欺負的人就是我。我是一隻上等的肥羊。
倉持的家人縮在最裡面的一桌,在眾多身著華服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