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藩馳撫。部署已定,回駐南康。途次聞義寧縣失陷訊息,又擬調兵往救;嗣復接到羅澤南來書,知已由廣信馳還,收復義寧,書中復陳述厲害,稱:“東南大勢在武昌,得武昌乃可控制江皖,江西亦得遮蔽。若株守江西,徒與賊搏戰,無益大局,請自率所部,徑出湖北,規復武昌,再引軍東下,取登高建瓴局勢,會合水陸各軍,合力攻湖口,截住敵船上下,方可肅清江西。”國藩服他議論,但因江西三面皆敵,塔軍門已死,楊、彭尚未到來,一旦有急,無人可使,所以遲遲未答。
澤南等待數日,未見覆音,遂單騎至南康,面陳機宜,國藩允准派五千精卒為助。劉蓉進見道:“大帥麾下,惟恃塔、羅兩君,塔公已亡,羅公又令他遠行,將來緩急誰恃?”國藩道:“我也曉得這個苦況,但為東南大局計,不得不然。倘羅軍能迅復武昌,自可回救江西。我是雖困猶榮了。”劉蓉道:“照此說來,原是不能不去,劉某不才,願隨羅公一行,或可少資臂助。”援湖北即是救江西,劉霞軒畢竟不弱。說著,羅澤南已來辭行,國藩即遣劉蓉同去。澤南道:“得劉君為助,還有何說!但九江一帶的陸師,只宜堅守,不宜屢攻,願明公轉飭諸將。”國藩道:“敬聽忠告。”於是澤南啟程,經國藩送出城外,握手依依,猶有留連不捨之狀,曾、羅二人,自此永訣。國藩道:“羅山此去,為國立功,不負大丈夫壯志。後會有期,謹從此別!”澤南道:“不復武昌,誓不見公。”壯士一去不復還,大有易水悲歌氣象。國藩聞言,神經為之悵觸,但號令已出,不好收回,便嘆息而別。郭嵩燾又送了一程,至柴桑村,澤南請嵩燾回去,嵩燾道:“曾帥坐困江西,君去必不能支,如何是好?”澤南道:“曾公所治水師,幸能自立,但教曾公常在,便無他患。俗語說得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苟不亡清朝,此老斷不至死。“確論。隨與嵩燾揖別,至義寧領了部卒,向西進發。
沿途疊接探報,楊載福,彭玉麟二將,已由湘撫駱秉章遣募水師,赴鄂助剿,鄂署撫胡林翼,已自金口進薄武昌。澤南頗為喜慰,遂分軍為三,自領中營,李續賓領左營,劉蓉領右營,風馳雨驟的趕入湖北,一戰克通城,再戰克崇陽,進拔蒲圻,並復咸寧。適胡林翼軍,自漢陽敗退,渡江而南,與澤南相會。林翼道:“長毛真厲害得很,我屢攻武昌不下,轉攻漢陽,幾陷賊中,幸鮑都司春霆,划船相救,方得免禍,看來長毛還不易除滅哩。”澤南道:“鮑都司非即鮑超麼?他系四川奉節縣人氏,曾隸塔軍門部下,後由曾帥拔充哨官,隨戰洞庭,異常驍勇,確是一員猛將,將來必立奇功。”鮑超歷史,從澤南口中敘出,筆法善變。林翼道:“羅山兄所見,與弟相同。”澤南道:“現在德安一路,訊息如何?”林翼道:“從前楊制軍回屯德安,欲遣我駐紮漢川,截賊北走。羅山兄!試想武漢為長江咽喉,武漢不復,賊將四出,哪裡還能堵截?我便具疏力爭,虧得聖明在上,俯從愚見,所以在此相持。不意楊制軍棄了德安,直走棗陽,真是畏縮得很。現在改任荊州將軍官文為湖廣總督,西凌阿為欽差大臣,進攻德安,比從前稍有起色了。”藉此數語,了結楊霈。正談論間,忽報偽翼王石達開,率眾數萬,將到蒲圻城下了。澤南起身道:“蒲圻新復,又來悍寇,真個了不得。羅某且去殺他一陣再說。”林翼道:“君為前驅,我為後應,能夠殺退此賊,還好合攻武漢。”於是澤南在前,林翼在後,兩軍趨至蒲圻,正遇石達開前鋒。澤南鼓勇而前,英風銳氣,辟易千人。長毛前隊散去,後隊繼上。胡軍隊亦到,接應羅軍。兩下酣鬥,直殺到天昏地暗,鬼哭神愁,石達開才麾眾退去。羅、胡收軍入城,次日出探,石達開已馳入江西去了。澤南道:“賊去江西,曾帥越加危急,看來我軍只可急攻武昌,必待武昌克復,方得返援江西。”林翼亦以為然,遂合軍直趨武昌,分屯城東洪山,及城南五里墩。
是時欽差大臣西凌阿,攻德安不克,有旨革職,令官文代任督師。官文連破德安、漢川,進薄漢陽。長毛堅守武漢,屢攻不下,江西警報,日甚一日,澤南憤極,誓死攻城。長毛亦不甘退讓,每夜遣悍卒出城襲營。澤南設伏數處,誘敵進來,伏兵陡起,將長毛圍住。
長毛拚命殺出,已有四百個頭顱,向地上滾去。妙語。自咸豐六年正月至二月,大小百數十戰,羅軍雖勝多敗少,總不能撲入城中。
三月朔,忽有大星隕落西北。晨起,大霧漫天,長毛蜂擁出城,與羅軍決一死戰。這番對仗,不比往日,那長毛都是舍了命,前來猛撲,險些兒把羅軍殺退。羅軍多是鄉里子弟,夙負氣誼,不肯相棄,總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