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江城輕聲喚她,許久沒有回應,她想是還在昏沉之際,並沒甦醒。他試著將手抽開,靜靜瞧著她的睡顏,然後極其小心地伸出拇指抹去眼底下的淚痕。
明霜眼瞼微不可見地顫了顫,很快又歸於平靜。
他嘆出聲,拉上被衾給她蓋好,這才悄悄出去。
*
發了一晚上的燒,到次晨臨近正午時,明霜方漸漸轉醒,一睜眼就嚷著要喝水。杏遙火急火燎地提了茶壺來給她倒,咕嚕咕嚕喝下去兩大碗之後,才總算是活過來了。
“怎麼樣?好不好?還疼不疼?咱們再叫大夫給看看吧?”一口氣說了許多話,明霜也來不及回答,只靠在軟枕上朝她笑:“現在不疼了,倒像是死過一回了似的。”
“呸呸呸。”杏遙直往地上啐,眼淚都快出來了,“別滿嘴死啊死啊,真以為吉利麼?不過就是腿上舊毛病犯了,引著發了會兒燒而已,哪有那麼厲害的!”
她虛弱地笑笑,沒再說話。
不多時明見書聽到訊息,當真叫了個大夫過來,把了脈,看了病,寫了張藥方,又囉囉嗦嗦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底下的人便忙碌著開始煎藥。
一下午,葉夫人來看望,明錦來慰問,就是明繡也跟著坐了片刻。比她落水那會兒熱鬧得多。
明錦是要出嫁的人了,不知是不是因之前送的那十匹錦緞,待她的態度好了不少。
“聽大夫說是腿上著涼的緣故,難怪老人家常叮囑‘寒從腳起’,這北方的天是比南方冷些,明年早點把爐子燒上,也不至於受這些苦了。”她坐在床邊,握著明霜的手感情很真摯,叫她一時受寵若驚。
“多謝姐姐關心。”
“我走了之後,家裡這些事,你也上點心,偶爾幫襯著孃親。英弟弟沒娶妻,娘年紀大了,管著那麼多人怕是吃不消。”明錦拿出帕子來給她細細擦了擦。
明霜微笑著,模稜兩可地說話:“我不懂事,怕幫不好,屆時幫倒忙就麻煩了。”
“這個你別擔心,我看得出來,你比繡兒穩重得多。”明錦在被衾上拍了兩下,“她這個丫頭心浮氣躁,你可得多擔待著點兒。若有拿不準的,儘管去找母親商量。”
換做之前,她還有幾分心思,如今惦記著自己在外面的鋪子,管不管家都不太在意了。
聊到最後,明霜只敷衍著點了頭,明錦吃完一盞茶,也就告辭走了。
天色將晚,她覺得累,又睡不著,躺在床上出神。視線瞅見燭臺旁邊有個油紙包,不禁奇怪道:“咦,這包裡裝的什麼?”
“還問呢。”杏遙把手裡的針線活放下,“昨天您也不知怎麼了,吵著嚷著要吃冰葫蘆,江侍衛跑了一夜,給您買來的……真不知道他又是打哪兒弄到的。”
“京城裡頭還有冰葫蘆賣?”她眼前一亮,精神頭一下子上來了,坐起身打算吃,“給我嚐嚐。”
“早就涼了,我給您熱熱去?”
“不用,就這樣吃了。”
油紙包裡的幾個葫蘆團兒挨挨擠擠在一起,她伸手撿了一個,果然已經涼透了,並不怎麼可口,饒是如此,她還是吃得挺開心。
“冷油冷麵,吃多了不好。”
明霜也不在意,咂嘴要茶:“小江特意給我買的呢,我怎麼能不吃完?”
“那也不用這會兒吃呀!你病還沒好啊!”
她答非所問:“有這個怎麼不早告訴我,你看都冷成這樣了。”
“……您又沒說要吃。”
……
江城坐在屋頂上,聽著房內笑語喧闐,頷首時,明月將將掛在梢頭,顏色淡薄。
“我昨天病裡的樣子可怕麼?”
“怎麼不可怕?抓著我的肩膀直叫‘冰葫蘆’,不知道的還以為冰葫蘆是哪個大人物……”
“哎呀,這麼丟人?難道小江也看見了?”
“自然看見了。”
“……那你可別告訴他,冰葫蘆被我吃光了,他要是問起來,你就說你扔了。”
“好!”杏遙舉手立誓,“我保證不說出去。”
他搖頭莞爾一笑,仍捏著手裡的木雕細細雕刻,風捲著青絲飛揚,背後一輪新月如鉤。
*
轉眼到了初二,正是明錦出嫁的日子,當朝的寵臣明見書嫁女兒,這訊息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
說來明見書也並非有什麼大的能耐,只不過靠著一張阿諛奉承的嘴,攀附著陸朝才走到今日。世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