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沅衝她感激一笑,小媳婦紅了臉,裡頭潘姥姥一叫,趕緊抹嘴進去,走前看看明沅心裡嘆一聲,也見過受不得補的,卻沒見著懷了身子瘦成這樣的,交骨不開,那孩子怎麼下得來。采薇卻逮著這句作文章:&ldo;我便叫姑娘寬心呢,但凡行這事的婦人,最是要花銷的,非得把情狀說的兇險了,方能顯得出她的本事來呢。&rdo;明沅知道沒潘姥姥說的這麼險,倒有些安心了,想著小弓箭小香帨都沒準備起來,這時候尋也不及,剛想叫人去問澄哥兒借個小弓箭預備著,那邊蟬衣端了一鍋子粥來:&ldo;我們少爺怕廚房裡不及預備,專給熬的。&rdo;倒忘了自家小廚房裡也能熬粥湯,明沅謝過澄哥兒,采薇嘆一聲:&ldo;到底是二少爺念著呢。&rdo;這句話話音才落,紀氏那兒也賞了個攢盒過來,五層點心,擺的滿滿當當,明洛身邊的採桑,明湘身邊的畫屏都來了。採桑活潑些:&ldo;咱們姑娘原想過來,只脫不得身,叫我帶個好,若要用什麼,直管往待月院裡要去。&rdo;畫屏便沒這麼慡利了,安姨娘院裡可還養著灃哥兒呢,她掖了手笑一笑:&ldo;咱們姑娘要了一道三花鴨子給姑娘用。&rdo;明沅一一謝過,讓九紅送出門去,采薇哧一聲,只當著明沅沒說難聽話出來,那邊採茵采菽兩個抱了薄被,又拿了一匣子紀氏賞下來的茉莉攢香:&ldo;這個等屋子裡收拾乾淨了好點起來散散味兒。&rdo;採茵采菽兩個俱是妥當人,把明沅的妝鏡梳子俱都帶了來,西廂的軟榻一鋪設就成了小c黃,明沅歪在c黃上歇息,外頭說話聲兒不斷,總歸睡不著,索性坐起來,西屋c黃上擺了許多小衣裳。小襖兒紮了百花繡的童子嬰戲,從春天做到夏天,一季季的分開放,明沅一件件的細看,竟沒有男孩兒的,蘇姨娘一向說自個兒肚裡是個女兒,明沅也不當真,原來她是真這麼想的,連小裙子都做了,偏沒有虎頭帽。前邊連唱了三折大戲,請來的晚香玉秋海棠,一生一旦兩個絕色唱《三生三世》,三元班定勝班跟榮喜班,三個班子全叫顏家請了來,鑼鼓點一響,這邊都隱隱聽得見。外頭小丫頭分吃了一桌席,她們好容易碰上這樣的好事,卻叫拘在屋子裡頭出不去,今兒上房發出去的紅包大的有一百文,那十文二十文的,更是擱在喜籃時頭往外撒的,多拿兩個便抵得幾月的月錢了,明沅把采薇叫進來:&ldo;你回去封幾個紅封過來,也給她們補上些。&rdo;紀氏那裡有沒有另說,她這兒卻得給的,采薇知道明沅的脾氣,也不跟她辯,點了頭:&ldo;我把我的東西也收拾了來,說不得今兒還得歇在這兒呢。&rdo;蘇姨娘陣痛過了,倒頭就睡,每回疼醒再抓了丫頭的手使力氣,一匣子人參糕早早就吃完了,把雞湯熱起來,又泡了一付軟餅吃,大菜既是涼的又不頂餓,倒是麵餅子充了飢。她醒著便叫明沅的名字,喜姑姑陪坐在裡關,蘇姨娘一叫,她就上前安慰,心裡也可憐她這時候生孩子沒人顧得上,摸了她的手寬慰她:&ldo;姨娘把勁兒使在該使的地方罷,姑娘好著呢。&rdo;爐子上煎了紫蘇葉的湯,蘇姨娘到要生了還在吐,尋常也喝這個止吐,明沅叫進去的丫頭俱都用鹽水漱口,再拿毛巾擦過手臉,她全無經驗也不知道還能幹點什麼,采薇抱了鋪蓋回來,把明沅看的那本書也帶了來。眼看著肚皮裡的水要流盡了,上邊都癟了下去,娃娃卻還不曾出來,潘姥姥抹了汗壓低聲兒同喜姑姑說:&ldo;這情形可得下藥,想好了,往後許就不能生了。&rdo;喜姑姑一怔,反是潘姥姥道:&ldo;有福雞酒香,無福四塊板,到這份上,不生就是一屍兩命。&rdo;說著給兒媳婦使個眼色,外頭借小爐子,倒進去些催產藥,煎得一碗灌下去,伸手進了產門,蘇姨娘痛的撕心裂肺一聲慘叫。明沅手一抖,書冊子落到地上,外頭&ldo;噼噼啪啪&rdo;放起煙花來,映得黑夜如白晝,火樹銀花炸在天空,才剛湮滅去,就聽見裡邊丫頭一聲叫&ldo;生了!&rdo;蘇姨娘一下苦掙,孩子總算出來了,身子發紅發青,潘姥姥倒提著拍了一下,卻不見哭聲,喜姑姑同潘姥姥兩個面面相覷,難不成生了個死胎出來!明沅聽見&ldo;生了&rdo;臉上一喜,站起來到門邊沒聽見哭聲,掀了簾子進去,潘姥姥摸了心口說了句&ldo;活的&rdo;,明沅腿一軟差點摔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