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歲月中不過滄海一粟,卻足以引風雲突變,天地傾覆。
靈石現世,鋒芒畢露,龍翔淺底,一飛沖天。
神秘而低調的夜曇公子十餘年不曾出現於江湖,一朝踏入,接連掀雨逐浪,先是兵不血刃重創破月閣西部諸多分會,而後又傳出與太微堂堂主紅弦昔年舊情,而今更是昭告天下,小年夜將與懷揣天下第一機密的紅弦於劍南万俟府成婚。
曾在破月閣閣主身邊形影不離,如同他影子一般的紅弦,卻要嫁與万俟皓月為妻。
情場江湖,怎看都是韋墨焰一敗塗地。
簾山重幕月千里,世間議論聲嘈嘈切切,不留分毫全部傳達到硃紅冷肅的高閣之上。
明明答應過要回來的,為什麼是如此結果?人都說他半神半魔無所不能,可卻連一個女子都無法留住,眼看著她躍入茫茫人海再無紅線牽絆。
歲年情,一夕斷,是誰的頑固和不肯認輸把一切灑入塵土,終歸相負?
白首伴誰不離,生死與誰相依?
總之,不是他。
消失整夜,第二日早晨冷如玄冰的破月閣閣主帶著一身酒氣坐於案前,玄衣似鐵,領口銀絲盤凰寂然。
“去劍南。”薄唇輕吐,低若龍吟。
一生相思一世情痴,他終是放不開手,戀她殘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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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匆匆奔赴劍南的還有很多人,重華門丟了重要人質憂心忡忡,息贏風與其他門派一樣以賀喜為名前往,向來不插手江湖之事的朝廷也意外地下旨賞賜,由路途中的安平公主代為轉達,其他還有諸多有名的無名的,看戲的伺機的,形形色色,絡繹不絕。
一個是才貌無雙唯一可與韋墨焰相抗衡的天降謫仙,一個是手握玄機予人野望成真的紅顏禍水。
得玄機者得天下。
此世萬里山河,究竟是姓韋還是姓万俟,或者二者都不是?
這必是一場曠世姻緣,有關武林動盪,有關天下江山。
夜燈飄渺,殘燭映光。
“明日後我會返回毒王谷。”陰影中,面容白皙的黑衣少年形如鬼魅,聲沉蕭條。
桌邊清雅如月眉目似畫的男子眼簾微垂,淡漠語音中不乏遺憾。
“她已不是破月閣之人,你又何必如此嫌猜怨恨?”
“與此無關。”飄動無聲的身影路過桌邊,捲起的流風吹得燭光輕晃,“我是為護你才在此羈留,既然以後有江湖第一殺陪你身邊,想來沒我什麼事了。你……”
有些話終是說不出口,再看一眼纖塵不染似雪如風的男子,轉身默默離去。
思,戀,憶,負,嗔,怨,痴,妄,是對,是錯,愛恨緣何?
嘆涼如許,輕揮熄了殘燭,不曾被煩擾糾纏的万俟皓月驀然發現,他竟是身在最厭惡的俗世凡塵中了。
晨。
緊閉的房門外,霜落掛滿庭院花草,白濛濛恰似輓歌,老人們都說,這不是好兆頭。
好壞如何,她一生與幸字無緣。
眼看就到吉時,桌上整齊擺放的婚服未曾觸動,妝案前清麗絕倫的女子漠然靜坐,外面喧鬧賀喜之聲似與她無關。
曾許一人三世三生白首不悔,可將與她花好月圓、合巹卻扇者,卻不是他。
世事無常,對她更是戲耍一般染過雙十流年,愛的,恨的,痴的,怨的,全不是她心中所想所盼。愛的人傷她至深,親的人斷她退路,如此浮生到底怎能了斷?若沒有血海深仇,若沒有唯一血親,不如一了百了。
這般心思怕是與醫娘無二吧。夏傾鸞對鏡清笑,帶著對自己的嘲諷與可憐。
罷,罷,罷,如今再想些無關之事有何用,該傷的人已傷,該斷的情已斷,蒼茫世間除了万俟皓月大概也沒人願真心待她了,她能做的,就只有出賣自己換得弟弟性命,不負爹孃生她為人與蕭白姐弟一場。
換上大紅喜服,淡掃蛾眉,對著明鏡忽又想起火光之中孃親淚雨滂沱的笑容。
“娘,你早知女兒會沉淪孽海無法回身嗎……”
傾城顏,禍國身,八荒長卷,再無人肯為她血做軒墨染半壁江山如畫。
不愛喧囂卻不得不入浮生人海,與夏傾鸞的婚事竟會引來如此之多人士到場,這是万俟皓月遠料不到的。儘管半是不解半是質疑,夏傾鸞既然親口說出,蕭乾與息少淵也不得不幫忙打點一二。
劍南風俗是近夜成婚,暮色漸落時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