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三三去繡廠上班了,自己怎樣才能找藉口出來?
仲夏,天氣有些悶熱,曼麗在床上睡不著,風扇吹的也盡是熱風。頭髮又該剪了,長長的在脖子裡得焐出痱子不可。這麼大的房子,一個人總是怕。曼麗覺得米雯抱著那個死孩子在老屋裡出現,要麼是櫃子,要麼是廁所,要麼是門角落,要麼在窗戶外面。有過上次見鬼的經驗,曼麗胸有成竹地想。她原來那間房門緊緊閉著,曼麗根本不敢開,而天花板上總是發出莫名其妙的聲音,比如彈珠落地的聲音,搓麻將的聲音和傢俱移動的聲音。
樓上什麼都沒有,難道是……
王媽說過,如果人死得不甘心,就會變鬼,會經常在自己以前住的地方出沒。
曼麗越想越怕,二十一歲的最後一天,男朋友也不在身邊……唉,怕什麼,怕個鬼!開啟收音機,一片嗞嗞的干擾聲,拍一拍,又清楚些。曼麗坐在徐偉良以前最喜歡的搖椅上發愣。
遠處傳來音樂。
歡樂的音樂,越來越近,再聽,已經沒有了。
曼麗嘆息,關了收音機,享受一片死寂。其實她很想去米雯房間看她是否在裡面,如果在,曼麗願意為過去詛咒過她而道歉。
晚上十二點,家裡的老掛鐘敲響,噹噹噹的聲音顯得特別陰森。
曼麗咬了咬下嘴唇。
“唉,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曼麗自言自語道,這二十一年來,曼麗自覺為人正派磊落。
咚咚,有敲門聲。
曼麗的汗毛都豎起來,天哪,我的話音還沒落就成事實了!
咚咚咚咚,曼麗趕緊躲在大桌子的桌布下面,萬一鬼進門也不至於立馬撲到自己身上來。
“曼麗”。虛驚一場,原來是個人,是個男人,聲音有些熟悉。於是在貓眼裡往外看,看到一隻大眼睛,那隻眼睛也在往裡看。
終於看清楚了是誰,曼麗穿了件外套開門。裡面是一件白色絲綢睡裙,上面有花骨朵的圖案,搞不清楚是什麼花,大概是梅花與桃花之間的一種,繡花的人杜撰出來的。
外面很黑,曼麗見張少廷站在門口,覺得奇怪,這個人貌似很久沒有出現了,而且穿得那麼正式,西裝領結,也有幾分氣質。
“曼麗,生日快樂!”張少廷認真道。
曼麗覺得意外,他怎麼知道自己的生日?他怎麼知道自己的住處?他怎麼知道自己一個人?曼麗有點感動。一個不熟的朋友,深夜趕過來跟自己說生日快樂,自己的男朋友,卻找藉口使曼麗盼望的生日假期落了空。
“跟我上車”。張少廷指了指停在旁邊的軍車。
“不用了,很晚了”。曼麗謝絕了。
張少廷用很堅決,很誠懇的語氣道,“我不是壞人,我只是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我幾個晚上都沒睡覺了”。是的,張少廷的確幾天晚上都沒睡,但他白天睡得跟豬似的。
“明天再看好嗎?”曼麗央求道,也許等會君初會來呢。
君初已經睡了,他在計劃著怎樣說服母親讓曼麗進門。三三已經睡了,她的夢裡有君初,嘴角有笑容,能夠在夢裡相見,已經是自己的福氣。廖金蘭睡覺之前研究了下頭髮到底是剪短利索些還是燙卷顯得時髦些,三三說是燙卷,說上海許多老太太都這樣。
“好吧,我知道你不是壞人,我回去換件衣服”。曼麗轉身進房間,二十二歲生日,剛過十二點就有人送上祝福,看來這一年一定過得不錯,曼麗自我安慰著,換了寬肩帶的裙子跟外套上了車。
“去哪裡呢?”曼麗看著星星點點的黑暗街頭。
“你別問,去了你就知道了”。張少廷神秘地笑了,車開得不快也不慢。
越過市區,曼麗在車上打瞌睡,張少廷偷偷望了一眼,真漂亮,這種漂亮不沾染絲毫的風塵氣,讓人慾與之親近。
這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地勢卻不矮,遠方能看見有個小屋,在黑暗的籠罩中顯得有些模糊。月亮像顆白色蓮子,星星的光芒微弱地閃爍著,它們總是拒人千里。雲薄薄的,白天是棉花糖,晚上有點灰。風也不大,靜謐的夜晚,蛐蛐與紡織娘的叫聲此起彼伏。
曼麗深呼吸一口帶著濃濃夏天意味的空氣,笑了笑,這裡真安靜。
張少廷坐在石頭上,對曼麗道,“你閉上眼睛,許完了願我數三聲後再睜開”。曼麗覺得肯定是惡作劇,但也照著做了,睜開眼睛後什麼變化也沒有,草歸草,石歸石。
“曼麗,生日快樂!”張少廷的手卷成喇叭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