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更為可親,自然而然便能令人心生好感。
“是是是,”少年拖長了聲音,“您總是對的,我上樓去還不行麼。”
他單手撐著沙發,年輕矯健的身體躍出一道充滿力感的弧線,抬腳往二樓的臥室走去。
這是真正的天之驕子,長相、家世、頭腦全都無可指摘,這世上別人苦苦追求的東西對他來說不過唾手可得,問題只在於他對那樣東西有沒有興趣,願不願意伸出手。
這樣的人,似乎天 ,生就該接受別人的仰視。
他上到二樓,推開臥室的門,整個身體都陷入柔軟的大床之中。
整個別墅之中,樓上的少年,樓下的貴婦和傭人,所有事物都顯得如此和諧,沒有絲毫突兀之處,一切的一切關於那個人存在的痕跡都被抹去,好像他不過是流連於心靈最深處的一縷幻想,是源自深淵的黑暗之風,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他的存在。
清霄的凝視著鏡中景象,面上說不出是悲哀還是釋然,一種無法剋制的痛從脊髓蔓延到全身,明明作為化神修士早已寒暑不侵,可此時他卻像毫無遮掩的置身於冰天雪地,連指尖也失去了知覺。
然而可怕的不是這種冷亦或痛,而是靈魂之上無法忽視的空洞。
自己存在的所有痕跡都被抹去,無論是母親還是弟弟都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兄長,那個家裡,也沒有殘留曾經的一絲一毫。
這樣······也好。
他們不用為失去的親人痛苦,可以像他所期待的那樣,毫無負擔的活下去。
清霄垂下眼,掩去了所有情緒,平平伸出右掌,五指合攏,那塊流光溢彩的銅鏡如受重擊,隨著“砰——”的一聲支離破碎,迸濺出的碎片劃過玉石雕成的手掌,鮮血淋漓,恍如落紅。
隨著銅鏡的碎裂,一旁的元衡之也驟然從幻境中驚醒,他下意識的望向清霄,到了嘴邊的話語又被生生嚥了下去。師徒百載,他從來沒有在清霄的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像是站在整個世界之外,一旦觸碰,就會被莫大的寒冷擊倒。
真奇怪。師尊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強大完美的好像神靈一樣的存在,可現在神靈走下了神壇,這種神像的破滅不僅沒有讓他感到失望,甚至還因對方難得一見的脆弱產生了不可名狀的憐惜。
是的,憐惜。在此之前,即使是在最綺麗的幻想裡,元衡之也無法將這個詞和師尊聯絡在一起,可如今,他卻因為這種憐惜而生髮出了隱秘的快感,這種快/感讓他的整個靈魂都在顫抖:除了我,沒有人看到過他這麼脆弱的一面。
他甚至無法自控的伸出手,想要觸碰那道蕭寒清疏的身影,可是剛一抬手,就看見那抹脆弱像曇花一樣乍然而謝,彷彿陽光下融化的冰雪,消失的無影無蹤。
真可惜。元衡之滿心遺憾的收回手臂,沒有人知道,方才他在鏡中看到的是怎樣的景象,當師尊寥若冰雪的面容上出現難以描摹的豔麗時,是何等的銷魂蝕骨。
可元衡之也清楚的明白,這不過是想象,真正的清霄永遠也不會被慾望掌控,應該說,沒有什麼能掌控他,除了他本身的意志。
當清霄心境平復之後,在滿地碎片之中,發現了一塊手掌大小的圓鏡。他沉默了一瞬,還是撿起了那塊圓鏡,凝神看去,鏡子周邊的花紋組成了三個篆體字:“照心鏡”。
就在這一瞬,四下景象猛然一變,還是純白的宮殿,卻到處瀰漫著無法忽視的死氣,最令人心驚的是,在八根盤龍柱周圍,佇立著眾多真人大小的灰色石像。湊近了看,才發現這些並不是石像,而是死去的修士,他們依然是栩栩如生的樣貌,面上喜怒哀樂,鮮明灼眼,如果不是凝固的姿態,很難讓人相信他們已經失去了生命。
在這樣的一個空間裡,純白色的宮殿,灰色的石像,滿地破碎的鏡面,構成了一幅無比詭異的場景,不由令人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氣。
元衡之也有些犯怵,這裡的氣息詭異而又不祥,他也不願久留,只是看清霄還在研究那面鏡子,不好催促,實際上卻是恨不得立刻就離開這裡。
清霄研究了半晌,忽然將鏡子舉起,正對著中央石柱上的龍首,從龍首的雙眼中射出一道湛然神光,倏忽沒入鏡面。頃刻間,鏡面光芒大作,將目之所及全部籠罩其中。
等到光芒散去,灰色的石像以及宮殿中瀰漫的死氣全部消失無蹤,殿內瑩然生輝,看起來說不出的可喜。而在鏡面之上,赫然漂浮著一本薄薄的書冊。
清霄取下書冊,隨手一翻,便將這本書並照心鏡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