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夫人睜開眼,久久地凝視我,溫柔地像是在看一件易碎的瓷娃娃。她輕輕嘆了口氣,笑容苦澀:“見著令兄代我說聲抱歉,我沒能夠照顧好你,嘉洛,好孩子,今後就要靠你自己了,你跟清兒一定要相互扶持,若有什麼難處就去找靜嫻師太,她會幫你們的。——清兒,以後娘不在了,你要處處小心,凡事要和嘉洛商量著辦。”我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拼命地點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答應我,今後你們就是親姐妹。”她將我們的手握進掌心,強自坐起身來,臉憋的通紅,“一定要照顧好你們的父親,這一生我做的不夠,只能求你們彌補為孃的不足了。”我和清兒都哭得哽咽,只是點頭,惟有這樣,她才能走的安心。
一切都交代妥當,她疲倦地閉上了眼,揮手示意我們離開。
秋天的陽光透過窗子上裱糊的綿紙在她臉上打出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她的面孔模糊而清晰,陽光忽略了她病態的容顏,光和影的恰到好處只突顯出了蒼白而安靜的美麗。輕柔如梔子花瓣的微笑靜靜的停駐在她的唇角,安詳得彷彿晚間的清風拂過。
我小心翼翼地退出去,清兒也被我拉走了。不想打擾她正沉浸的美好回憶,浮現在她腦海中的會是什麼?她絢爛的青春年華還是她曾經的愛人,這一切已經並不重要,我所知道的是她最後的時光裡記得是過往的美麗。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永別了,我的老師,我的母親。願您在另一個世界安好,願您的苦心不是枉然。
葬禮沒有如她自己所願的那樣諸事從儉;越是身份尊貴,就越身不由己。水夫人的葬禮幾乎轟動全城,整個洛城一片悲傷的愁色,這個極具傳奇色彩的美麗女子,這個中土最負盛名的才女——花梔子,這個盛世豪門的當家主母——水夫人,微笑著為滿地黃花堆積。涼風起處,木葉紛紛。
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無法擺脫這種悲傷惆悵的心境,命運的無常讓我絕望。冬天的寒冷讓我沉默,從開始到現在,馬不停蹄地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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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聖旨到,追封水夫人為一品誥命夫人,皇恩浩蕩。
十一月中,金鑾殿,加封水太傅為護國公兼內閣大學士,天降恩澤。
十一月底,朝堂上,水太傅告老還鄉,一夜白頭,謝主隆恩。
水家各處商鋪捐與朝廷,以解北方雪暴災民的衣食之憂。災民感恩泣零,解職歸隱的水太傅被各處奉為“義公”。
奴僕三千散盡,繁華灰飛湮滅。
是盛極必衰還是水夫人的逝去帶走了水家最後的福祗,眼看它起高樓,眼看它宴賓客,眼看它樓塌了。人生無常,世事滄桑,後來即使我身處高位,恩寵無邊,依然惶恐;原來權力是如此可怕,我們所有的掙扎努力在它面前都只是可笑的孩童的遊戲。
我坐在去馬車中,車轍扭動的嘖嘖聲將旅途拉的無比漫長,漫長得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這莫名其妙的旅程。
馬車的終點站是京城。
“水小姐,我們還有兩天的時間就到了。”僕婦以為我不耐煩了,善意地提醒。
不,我不急,我寧願馬車永遠都在途中。
哦,我現在的身份是水家小姐——水柔清。
真正的清兒,你在水月庵還好嗎。想必師太和啞兒會好好照應你們母子,比我更好的照應。
“清兒,我想你有話對我說。”我放下手中《詩經》,終於無法漠視一直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水柔清的存在。
“嘉洛,有件事,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恩。”我作了個繼續的手勢,示意她說下去。終於坦白了,從跟她父親去京城領一品誥命夫人的封賞,回來後就一直心神不寧。
“我想我想你可能要當姨媽了。”
雖然已經隱約察覺;她近幾個月都沒有問丫鬟要過布,她自京城回來後就常一個人發呆,她忽喜忽悲,她的眼眸清亮有如春風拂面;可自秋天過後,局勢陡變,水太傅被迫辭官,水家亂得人仰馬翻,她的所有不尋常相形之下都只是小女兒心事不足為奇,入了我的眼卻不曾深入心間,更沒有好好想過究竟。所以我還是狠狠吃了一驚,不曾想事情已經到了覆水難收的這一步。
“你肯定嗎?”我心存僥倖,孩子是我們現在無力承受的昂貴禮物。
“不知道。你哥哥不是神醫嗎,要不你幫我把把脈。”
我揮開她伸到我面前的纖纖玉腕,“屈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