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隨口一說,我可是認真辦了。事實上,我不僅僅照您說的做了,還把當日之事,對家族的族老原原本本的講明瞭。大家聽完了,都為您鳴不平呀!”
郭業有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道:“我受什麼委屈了?用得著你們為我鳴不平?”
周正成讚歎道:“恩公真是高風亮節,施恩不望報,行善不欲人知。只是,我勸您一句,有時候太高尚了也不太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您想,在搬倒張信這件事裡面。有三個人出力最大,一個是您,還有兩個人是李縣令和秦王。現在事情解決,李縣令升官了。秦王雖然是升無可升,但他獲得了好名聲,還有不少人給他立了長生牌位。”
郭業不解地問道:“那又如何?”
“還如何?!您呢?您自己呢?在這件事裡面,您又得到什麼好處了?同樣是為我們僚人辦事的,您就不感到委屈嗎?不覺得老百姓忘恩負義嗎?”
“我……我當然不這麼覺得。”郭業當然不能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只得道:“我但求無愧於心而已,當日幫你可不是為了取得什麼好處。”
“迂腐!”
“啊?”
周正成緩和了一下語氣,道:“我不是有意要貶低您,實在是您這種想法要不得。您沒聽說過‘子貢贖人’這個典故嗎?”
“呃……聽倒是聽說過。不過我覺得這事,和‘子貢贖人’的典故還不大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做了好事不求回報嗎?恩公,我們周家都商量好了,不能讓您白費那麼大的力氣,這項技術就是我們給您的好處!”
“這個好處,還真是……”郭業一陣苦笑,道:“太大了,我不能……”
話說到這,郭業忽然一陣心中一動,改口道:“這份禮物真是太好了,我非常喜歡。只是……”
“怎樣?”
“你們的技術我不能白要。這樣吧,咱們合夥建立一家商號,以後……”
周正成的臉色刷地就變了,道:“不……不行……不能建商號!”
“怎麼?你信不過我?覺得不能和我一起合夥做生意?”
“當然不是。”
“那就是族中長老不信任我?”
“也不是。”
“那是……”
周正成嘆了一口氣,道:“您別猜了,我說實話,剛才我撒謊了。其實,藍夾纈的利潤雖大,但是工序繁雜,做起來也沒那麼容易。小人之所以能這麼快還錢,大部分都是族裡湊的。”
郭業會意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不肯收你的禮物,才故意撒謊說賺錢容易。”
“是的。不過,雖然藍夾纈賺錢的速度沒我說的那麼誇張,但也算得上是非常豐厚。我之所以拒絕您建立商行,不是不信任您,實在是我們周家湊不出那麼錢來。”
“沒關係。不用你們出錢。”郭業道:“我自己出錢五十萬貫,官府出錢四十萬貫,建立一個商行。至於你們周家,只要出這個製作藍夾纈的技術就可以了。我給你們一成股份。”
周正成心裡一驚,道:“那不是相當於白給我們周家十萬貫?這……這也太多了。我周家全族才一百多人,把我們賣了也值這麼多。”
“這點錢還真不多。”郭業道:“咱們這個商行,以後不會只侷限在茂州,而且要往眉州、雅州等地發展。要建幾十座,乃至上百座工坊,全力生產藍夾纈,十萬貫而已,很快就會賺回來了。”
周正成想了一下,道:“您建這麼多工坊,人多口雜的,藍夾纈的技術恐怕保密不了多久。”
“保密?不需要保密。”郭業搖了搖頭,道:“工坊一開,無論是採購原料,還是賣出貨物。都比單門獨戶強得多。即便有人竊取了技術,又如何競爭得過工坊?”
“可那利潤……”
郭業淡然一笑,道:“產量大了,利潤自然會降低。不過製作藍夾纈的染料卻是蜀地獨有。相對於全國來說,還是供應不足。低也低不到哪去,咱們薄利多銷。”
還有句話郭業沒說出來,那就是其實他並不在乎這些工坊的利潤。
郭業之所以要了周正成的技術,不是被他那番話說服了,而是為了僚人。
要想把僚人順利的改土歸流,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僚人富裕起來。簡單地說,就是把他們從光腳的,換成穿鞋的。
衣食足而知禮儀,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兩句話一正一反,揭示了一個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