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過是看起來很簡單的男女情感糾紛,男人打來電話,訴說與女友相識的經歷,他說自己是開飯店的,認識了一個來飯店吃飯的年輕女孩,然後互生好感,短暫同居過,這期間,女方的家人都來他們飯店吃過飯,算是認可了他們的關係,但是前幾天女友忽然不見了,他打聽之下才知道,女友在他飯店裡認識了一個大老闆,然後跟人跑了,還帶走了他不少錢,他幾次找女友,想讓她回心轉意,結果這一天,女友的家人卻說他騷擾他們,然後一怒帶人衝到他的飯店,把飯店裡的東西砸得稀巴爛。
連樂樂覺得,可能是天氣太熱,讓她的判斷力受到了影響,按照男方提供的女方電話撥打後,對方關機,她就給兩個人化名,然後寫了稿子。結果稿子見報之後,那個男人的前女朋友卻帶著家人找到報社,說稿子裡寫的全部不是事實,她沒有和開飯店的男人成為男女朋友,他們一直只是普通朋友,男人喜歡她,但是因為男人曾經想拉著她去吸毒,所以她和家人都堅決沒有同意,如今這篇稿子見報後,對她造成了巨大的負面影響,她覺得活著都沒什麼勁了,被人說得這麼不清白,死的心都有了,要連樂樂承擔由此而生的全部後果。
“化名了,根本沒提你的真名真姓,怎麼能說對你產生了巨大的負面影響呢?”連樂樂試圖和她們平心靜氣的溝通。
“化名也沒用,認識我的人一看就都知道是我。”女人說。
“那不就證明這都是新聞事實嗎,不然他們怎麼一看就是你?”連樂樂反駁。
“不是事實,我告訴你,這全不是事實。”女人拍桌子,“你根本沒采訪我,就聽他怎麼說怎麼是呀?那你怎麼不聽我說,我也說個事,你也隨便就能給我登在報紙上嗎?”
“你可以說,只要是新聞,”連樂樂無語,似乎每個來報社鬧,說新聞不真實的人都會說這句話,也奇了,他們是怎麼一起想到的呢?
“我不和你說,找你們領導來,我投訴你,你和那個人什麼關係呀,他怎麼說你怎麼寫,我怎麼說你怎麼不寫?”女人和家人一起提高的音量,於是這小小的一角就成了辦公室視線關注的焦點。
連樂樂部門的主任過來了,女人堅決要求給她登更正,恢復她的名譽,連樂樂無奈,又給那個男人打電話,半個多鐘頭後,男人來了,對於他們是不是男女朋友,有沒有同居,女人有沒有和別的男人等等焦點問題,他們分辨了半個多鐘頭,女人和家人氣哼哼的走了,然後自此之後,幾乎每天都給連樂樂打電話,或是哭或是罵,今天鬧著要死,明天鬧著要活。
“我鬱悶了,”再又接到女人拿不同手機打來的電話之後,連樂樂欲哭無淚的抓著鬆鬆,“你說就這麼一小事,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主?”
“那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鬆鬆無比同情連樂樂,他們幹記者這行,最怕最忌諱的,就是有人來鬧,說見報的新聞不是事實。這點上,報紙和電視比,先天就不佔便宜,電視有畫面,wωw炫③üw w書còm網誰說的一目瞭然,一般也鬧不到記者這裡,而且電視畫面幾十秒就、一兩分鐘,唰的就過去了,有點誤差也不大容易被人捉住把柄。但是報紙不同,它一天印刷幾十萬份,一年兩年的,有心想找都能找到,所以來鬧事的人就比較多。
這件事回到家裡,連樂樂也和韓濤說了,韓濤問她,“沒采訪到女方,為什麼不等兩天,她的電話通了再寫稿呢?”
“沒法等,新聞有時效性,他的飯店被砸是新聞,這是新聞引申出的東西,如果我不寫,其他家報紙採訪到了,登了,我就是漏新聞,一樣要挨罰的。”連樂樂嘆了口氣,新聞這東西,一日一了,不寫不行,有些風險,無可避免。
“那既然這樣就別鬧心了,也不是你的錯。”韓濤安慰她,“回到家就別想單位的事情了,什麼職業都有風險,新聞這種事還不是嚴謹的科學,它很多時候是從別人的嘴裡說出來的,人心隔肚皮,說的是真是假,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咱們也不能因為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
“話是這麼說沒錯,”連樂樂嘆氣,最近她好像進入到了一段職業迷惘期,首先是對新聞不像過去那樣由衷的喜愛了,什麼樣的事情都很少能讓她覺得有激情有感覺。這算是老新聞人的悲哀了,她幹了將近十年了,什麼人什麼事都見過了,今天的新聞和前幾天甚至前幾年的新聞都沒什麼根本的區別,每天都有車禍、火災,惡性傷人時間,跳樓,求助等等,這些稿子,每一個型別她都寫過成百篇大同小異的報道,再寫的時候,真是覺得無聊到想吐。再有就是體力上也漸漸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