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手上沾的鮮血,也早已洗不淨了。
而且
“我,曾經愛過一個女孩。”感覺到自己擁著的少女沒有什麼反應,風破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地繼續說下去,“她的名字叫做小妍,那時,為了她的一句話,我可以做任何事。”
那是他的初戀。
“她說她恨那個把戰火引到她家鄉的人,第二天,那個人的首級被我丟給了她的族人。”
你不喜歡的,我都為你除掉
“她說她喜歡梨花,那麼白,那麼美,我於是用幻術為她化出千株梨花”
你想要的,我都為你拿來
“然而她站在樹下,對我說雖然真的很對不起,但她已經決定嫁給族裡的一個青年我這才想起,當日,那首級滾落在她面前時,她臉上的神情是驚恐。”
我於是知道我錯了
“她說她知道我愛她,可我給她的,卻並非她所希望的。那樣的愛太極端太慘烈,讓她害怕。”
我於是知道,我離他們的世界太遠。
“她說她只是平凡人,渴望平凡的伴侶,與她白首不離。”
她說那樣的愛如同驚瀾怒濤她,要不起。
“其實現在想起,真的已經不覺得有什麼那時的我們太年輕”
渴望著愛,卻不會愛。
“誰都沒有做錯什麼,我們只是相遇太早,太早而已。”
風破的聲音再次頓了頓。
青蘿仰起臉,沉默著,望著頭頂漆黑的夜空。
焰火不知何時已經停了,花令今夜最後的焰火正在準備。
短暫的黑暗和沉默之後,將有最美的花綻在那片夜空。
風破兩手微微用力,把青蘿抱得更緊了些。
如果這是最後一次
“魘城大門再開,迦蘭已是幾百年過去,我親眼目睹著誕生的吳澤之國已經只餘下一個朽爛的軀殼,我愛過的女孩,也已經化為枯骨。
“《吳澤志》三十三卷沒有我的名字。”
我的努力被神明如此輕易地忽視,我的名字,被如此輕描淡寫地抹去
“而小妍的故鄉,平陰縣縣誌也只記載了小妍的故事:初年,縣有流匪欲劫擄之,逃匿不得,遂自縊。’
“短短十幾字,就是她生命的終結。”
閉上眼睛,我幾乎能看到她是如何驚慌地逃匿躲藏,又是以如何絕望的神情望向房梁,她腰間那條長長的我曾以為是為我而繡的錦帶是如何懸在樑上
而後
雖然噩夢總是在此時被打斷,可他卻總也無法擺脫那死亡的陰影。
“我曾那麼不在乎生命,我曾以為只要給我自由只要讓我打破詛咒一切都不重要,直到那一天,我確信城外已經是數百年過去,那麼多曾經鮮活的生命已然消逝,我才知道,那樣的想法有多愚蠢。
“也是那一日,我才明白,為什麼魘城的諸多前輩有著那麼多‘不肯為’——如果要用鮮血寫下歷史,他們寧願被忘記。
“這是我無論如何做不到的說到底,我也不過是個自私又懦弱的傢伙罷了,時至如今仍然不敢面對自己”
那個冷酷的暴虐的因為滿手鮮血而失去愛情的愚蠢的自己。
這樣的我,要如何站在你的身邊?
這沾滿鮮血的手,還如何能夠擁抱你?
末兩句他沒有問出口,他知道,他的阿蘿聽得懂
他的麼或許很快,就不再是了。
青蘿久久沒有說話,風破便亦沉默著——他在等少女的回答,彷彿一身鐵鐐的囚犯在等一聲冰冷無情的宣判。
遠遠的,有遊人的歡笑傳來,卻只顯得此處益發寂寞。
阿蘿
綠衣少女掙脫風破的雙臂,轉身,後退半步。在她身後,一道道光芒沖天而起,在夜空中四散開來,綻放漫天奇異的光華。
焰火綻放的聲音很大,青蘿說話的聲音很輕。
而風破,一個字,也沒有錯過。
那年六月,他們初識;那年七月,她踮腳輕吻了他;那年八月
那年八月,他向她坦白過去,等待少女回答。
她說無論如何你是風,從我們初識的那天起你就是,而我說過我只是想要記住你——一直記住
她說既然你已經向我伸出了手就不可以退縮不可以後悔
我喜歡的人,無論變成怎樣,我都會一直喜歡下去。
而你,就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