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比如寫了《山居眾人陳情書》的王磐,這大丹民間的讀書人就沒有不知道他的,而且即使只看過王磐的這一篇錦繡文章,很多讀書人卻可以毫不猶豫地把王磐引為知己,看作榜樣。
這是一份真正的讀書人身上才會有的質樸,對比自己更出色的同領域前輩的欣羨和敬慕,只要志同道合,即使一輩子身隔兩地,也覺得能夠千里神交。
文豪大儒,絕對是整個大丹民間地位、聲譽最高的那一小撮人。
王磐年輕時當然也曾離家遊學過。
所以這年頭的讀書人,要是沒有段把遊學經歷,出門了都不怎麼好意思正眼看人。
在知道了這些事之後,華苓只覺得要當個讀書人實在不容易。沒有便利的交通系統、醫藥技術落後、資訊傳遞緩慢,從A城到B城等閒就要一二十天,寄個信等閒就要半年,要是不小心經過了哪個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忽然中了瘴氣毒氣,或者是遇到了綠林賊盜,那真是連個苦字都來不及說。
但即使這樣,離家遊歷的學子依然前赴後繼地去吃苦,這樣的心性也是要了不得的呀。
華苓一問大郎的遊學出行日,大郎就笑了:“就知道你要問這個問題。定下了,與爹爹商量過,在清明祭祖之後就打點行裝出行。”
今年的清明節在三月初八,離現在也就二十天了。
華苓抿嘴問:“這一去就要兩三年了吧?大哥是打算獨自出行還是和誰一起?”
大郎為人溫和而不懦弱,謙虛守禮,在學裡人緣不錯,再加上家世,如果他願意的話,應該有不少學子願意與他一同遊學。遊學路上尋著志同道合的朋友作伴,一同談天論地、切磋砥礪文思,總會有進步,很多學子都是這樣做的。
不過大郎搖搖頭:“我會帶兩名武藝不錯的僕役,獨自出行。若是在路上遇著志趣相近的朋友,到時再同行也不遲。”
他看看華苓又鬱悶又嚮往的神色,笑道:“別悶悶不樂了,小九你畢竟是女兒家,便是我們家再放得開也不能教你滿天下去走動的。這兩年從金陵往四處的硬泥大道已經修了數百里,馬車在上面行的快,出遊、寄信的速度也快了,大哥每到一處,就去驛站裡給你寫信,將各地風土人情一一描述與你聽可好?”
“好……聊勝於無。”華苓撇撇嘴,別人說的和自己親眼看的也差得太遠了。
大郎見她沒什麼興致了,趕緊換個話題:“如今春光正好,許多人家都已經浩浩蕩蕩往南郊去踏青了。我早叫陳執事制了許多好看的大風箏,又備了新蹴鞠,到時候小九就可以和姐妹們在南郊採花、盪鞦韆、放風箏,聽到這也不高興?”
“不,我當然高興!踏青,出門,可高興了!大哥真好啊,真是心思縝密,體貼妹妹的好大哥,小九可愛戴你了。你有沒有讓陳執事幫我在風箏上面畫畫和題詩?”華苓立刻樂了,最近秦教授離職的事兒一衝,她還沒顧得上想這個。
踏青,也叫踏春、遊春,是一項歷史極其悠久、中原人都十分喜歡的初春活動。整個蕭瑟的冬天都憋在房子裡,一等春回大地,草長鶯飛,誰還耐煩窩在小房子裡?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就沒有不喜歡在初春換上輕薄衣裝到郊外去踩踩嫩草、擷擷野花的。
“放心吧,你喜歡的字和畫都有。就這個時候最油嘴滑舌。”大郎哈哈笑,輕輕一點妹妹粉嫩的額頭:“讓金甌金瓶給你裁些鮮亮好看的衣裳,去踏青就不要穿去年的舊衣了。全家姐妹就你一個最古怪,不愛新衣偏愛舊衣,不知道的還要以為我們家多苛責你。”
“舊的穿著舒服,都是好料子做的,憑什麼就不好了。我穿衣又不是給誰看的。”華苓嘀咕,忽然想起她好多次出門玩都是穿的舊衣,大郎也沒有專門叮囑過什麼。
為什麼現在專門叮囑她要打扮得好看些?
她睜大眼睛,靈光一閃:“衛五回來了?”
大郎驚訝地挑眉:“小九真是敏銳。”既然華苓猜到了,他也就順便把最近收到的訊息說出來:“去冬隴右道的昆陵都護府部族叛亂,衛五在這場戰役裡立了個不大不小的功勞,現任折衝校尉,從七品。他快馬加鞭從隴右迴歸中原,過了岐州之後換水道順流而下,到金陵應當就在這幾日之間。”
大郎邊說邊看華苓,眼露促狹笑意:“三年不見,小九還敢咬人否?”
衛五連續三年在邊關駐守,未曾回過金陵。今歲趕著開春就到了,必定是在邊關過了正月初一就上路,不然即使快馬加鞭,日夜操船,也不可能在這個時節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