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傳。
牟氏眼角餘光看到這些儀容嚴整、進退有度的兵丁將她和她的丫鬟婢僕都包圍了起來,不知道是護衛還是防衛的意思多一些。她冷冷一哼,不再注目於這些細節,高傲地昂起頭。
她緩步走進瀾院的正廳,她的丈夫身披一件醬色外袍,正俯下身剪去燃透的燭芯,俊美而儒雅的面容在燭火的光影裡明明暗暗。
“阿娜來了。”謝丞公深深看牟氏一眼,微微一笑在桌邊坐下:“既然是令阿娜寧願守到深夜都要來說的事,必是十分要緊的,我洗耳恭聽。”
牟氏並未坐下,也沒有解下披風的意思。她端立著,盯著謝丞公的眼睛,一字字地問:“謝熙和,你今日為何帶大郎和九娘出去?”
“我不能帶?”謝丞公詫異的問。
“你知道我在問什麼!”牟氏提高了聲音:“你明知道我在問什麼!”
看到謝丞公的表情一如既往閒適,她臉上罩著的殼忽然破裂了,憤怒甚至讓她失去了最引以為傲的風度指著丈夫的鼻子喝問:
“謝熙和!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三媒六聘娶進來的妻子,三郎和七娘才是你嫡親的兒女,你寵愛誰都不該越過他們!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帶大郎和九娘是去見衛家人,明明膝下有嫡子女你卻去提攜庶子女,說出去誰家不笑你以小充大,上不得檯面!我告訴你,大丹律上一條一條列得清清楚楚,嫡子在者庶子不得承業承爵,若是你日後膽敢令大郎繼承丞公之位,繼承這闔家財產,我即使要鬧到金陵府衙去擊鼓鳴冤都好,決不容許你謝熙和如此離經叛道,置我正妻嫡子顏面於不顧!”
謝熙和聽完這一席話,卻依然是微微一笑。
他一揮袍袖站起身來,揹著手踱步到那中堂掛著的山石秋菊圖前細細欣賞:“表妹,既你如此質問,我今日也有三個問題要問你。”
牟氏冷笑:“有話攤開來講便是,盼你還有些為人的臉面,勿要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第一,顯聖元年至顯聖九年間你數度懷上卻又迅速滑胎小產,為何隱瞞於我?”
牟氏的臉迅速變得蒼白。那是她隱瞞了這麼多年,自以為天衣無縫的事,為何謝熙和竟知曉?!
“第二,顯聖十二年四月十三日,你曾喬裝外出,堂堂謝氏丞公府主母,為何如此?”
牟氏的臉色越發蒼白了,如今還帶上了明顯的驚慌,她的身體止不住地打著顫,搖搖欲墜——她那一日……
“第三,我謝氏家族兒孫不論兒女皆是五歲開蒙,誦詩書,習騎射,知禮儀,我再問你一次,我要送三郎到王氏族學去,如他的兄弟般,不論塾師如何摔打磋磨都由得他,你願是不願?”
曾經的“江陵玉樹”,如今的大丹丞公,時光似乎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更多的陰影,反而將他的光芒琢磨得越發璀璨。
燭光搖曳間,他面上溫和的表情已經完全褪去,留下的只有冰川巨石般的冷峻,如一座巍峨巨嶽,沉沉壓在牟氏心頭之上。
牟氏慌亂地搖著頭,嘶聲道:“我是冰清玉潔的,你怎能懷疑我!三郎和小七是你的兒女!他們是你的兒女!他們是你的兒女!”
“你畢竟是我嫡妻,不論你牟家曾如何計較,終究將你塞上了我的花轎,”謝丞公朝牟氏一望,一雙凌厲長眸浮起幾許嘲弄:“既然如此,你便是我謝熙和的妻子,我何曾落過你的顏面?便是那樣的事……守不住人心的始終是人自己。只一點,既然你不能生我的孩子,如何敢瞞我足足十三年?”
他越說越怒:“我謝氏家族傳承數百年,生兒育女、繁衍子息乃是家族頭等大事,將我謝熙和一脈繁衍子息的時間推後十三年,誰給你的好膽?——你卻告訴我!”
牟氏在他雷霆般的厲喝中終於崩潰,渾身哆哆嗦嗦軟到了地上,只是一昧搖頭哭:“我不是……我不曾……”
謝熙和猛地收斂了憤怒,大袖一甩:“罷了。三郎七娘你欲如何養便如何養,便是你願十五歲再與他開蒙也由得你,我謝熙和這輩子也不求他送終。”
他揚聲喝:“謝貴!進來!”
牟氏忽然驚醒,掙扎撲過來揪住謝熙和的袍角,尖聲道:“你不能這樣!謝熙和,你不能這樣,三郎是你的兒子,他真正是你的嫡子!你怎敢不信!他真的是你的兒子!便是滴血認親,也錯不得!”
謝熙和垂眸朝她一看,眸中嘲弄之色更濃。“你當我江陵謝氏是你臨川牟氏隨手便可翻山倒海之處?便是他真正是我親兒,我江陵謝從兩百年前起,絕無一任族長是個見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