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金縷的手下,在東宮時璃月曾見過他。
聞言,她點點頭,掃了眼那粗黑漢子身上的手銬腳鐐,道:“解開。”
“秦姑娘,這……”中年男子猶疑,他還不知璃月武功有多高,只道這漢子會武又頗有蠻力,怕他傷了璃月。
“解開,然後出去候著。”璃月抬眸,語氣淡淡卻透著不容違背的威嚴。
中年男子只得遵命,刻意盯了那漢子一眼,眸中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待手銬腳鐐全部解除,官差一行也已出了酒樓大堂,璃月才抬眸仔細打量了一番那粗黑漢子。
高大健碩的身材,加上黝黑的膚色,使他看起來就像座鐵塔一般結實,髒舊的囚服上血跡斑斑,臉上也有幾道新舊不一的傷口,雙頰凹陷嘴唇乾裂,此人在獄中明顯受了非人的虐待,面上卻毫無痛苦之色,只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不帶絲毫情緒地看著璃月,頗有些聽天由命的模樣。
“坐吧。”璃月道。
他不動,連目光都移了開去。
“你那幾萬弟兄在牢中等著被砍,我一句話就可以放他們一條生路,你沒興趣跟我談談?”璃月一手撐起下頜,笑得明媚。
粗黑漢子怔了怔,鋼鐵般冷硬的氣勢低了下去,伸腳踢開凳子,大刀闊斧地坐了下來。
“小二,上一碗粥,兩屜包子。”璃月揚聲招呼店家。
不多時,熱騰騰的粥和包子就端了上來,璃月道:“先吃飯。”
粗黑漢子也不客氣,端起粥拿起包子就吃了起來。
說實話,自袁君凱被殺他們舉兵至今,將近兩個月時間了,他們還沒有吃過一頓飽飯,自被押送回盛泱後,已有三千多弟兄被砍了頭,做了餓死鬼。
如今他喝著燙嘴的熱粥,吃著個大餡多的肉包子,再想想他那些受苦的弟兄們,一雙虎目不由地就泛起了一層熱淚。
這才是活著的感覺啊,可……天知道他們還能活多久?
對他們來說,他們是當兵的,朝廷要他們跟誰他們便跟誰,跟了袁君凱,衛國戍邊多年來他們沒有半分懈怠,如今,卻因為皇子爭位站錯隊而性命不保,何其冤枉?
可又能如何?朝廷給他們定下了罪名,叛國,叛國啊!這樣的罪名,不僅斷了他們的生路,連他們的家人也將永世不得超生。
想到激動處,他情緒起伏難以自制,嗆咳起來,嘴裡的包子碎屑噴了一桌。
璃月停下筷子,掏出手絹,淡定地撣了撣手背上被他噴到的穢物,揚眸道:“你慢慢吃,不夠就讓 小二上,吃飽後來二樓茶室找我。”
璃月在樓上僅僅才喝了半盞茶,那漢子上來了。吃飽喝足後,他看起來精神好了些,站在門側看著璃月道:“只要你能救我們兄弟一命,要我們做什麼都行。”
璃月笑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牛轟。”漢子答。
璃月表情僵了僵,突然一口茶噴出來,笑得前仰後合,問:“牛氣哄哄?”
牛轟卻一本正經,正色答道:“這麼講也可以。”
“好吧,官職?”璃月忍著笑拭了拭嘴角。
“副將。”牛轟道。
“沈東志死後,軍中如今你說了算?”璃月問。
“是。”牛轟剛說出口,看了看璃月,又補充道:“暫時是。”
璃月看著他,心想,這漢子倒還沒有糙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過來坐下。”璃月指了指對面。
牛轟依命。
“覺得委屈不平麼?”璃月看著他問。
牛轟低下頭,沉默。
“世間的事往往就是這樣,原本錯不在你,但接受懲罰的卻一定是你,這懲罰可能是妻離子散,可能是家破人亡,可能是飛來橫禍,可能是含恨九泉……”璃月說著說著,忽然發現自己有些失神,因為她想起了自己,自小,她便在承受著命運對她的各種懲罰,她錯在哪裡?如果說她有錯,那隻可能是,她的出生,本就是一種不可饒恕的錯了。
她收斂了心神,抬眸看著牛轟,淡淡一笑,道:“幾年前,我加入過一個馬幫,跟著老大縱馬江湖打劫為生,至今想來,猶十分懷念那快意恩仇自由自在的日子,只可惜,如今已沒有一個馬幫能讓我瞧得上眼。於是,想自己建立一個,你可願跟我?”
“馬幫?”牛轟瞠眸,有些不敢置信,這女人的意思,是要他們跟她佔山為王打劫為生麼?
“怎麼了?不願?”璃月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