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在簾外通傳,說是賢妃娘娘求見。她忙藏好書本,又將算盤擺出來,開啟賬本胡亂記起賬目來。
因她“瘋”著,自然不會應答,俄頃賢妃便徑直進了屋。
郭慧心剛出了月子,明明好生養著,人卻不胖反瘦,眼窩深深的,眼底彷彿隨時噙著淚。她一進來就讓下人們都退出去,連小梨也不留下,自己搬了個椅子在苗小柔身旁坐下。
許是面對個瘋子,反倒能夠說話隨心了,她的眼睛看起來比剛進屋時精神了兩分。
“沒想到,你終究是沒躲過那些陰招。”她嘆氣,伸長脖子想看看苗小柔在寫些什麼,看了半晌,沒明白這個賬本怎麼記的。
苗小柔一言不發只管撥算盤,聽著她的話,半句也不應。
聽她說話,有些中氣不足,大抵鬱結在心身子不好。
她說話很慢:“不過,哪怕你瘋了陛下也堅持要娶你,這又不知該算是禍還是福。不像懷安……原則與家國在前,我永遠在後……他如今去了哪裡,也不告訴我一聲。”
苗小柔心想,錯了,我比你更可憐,我在白三歲身上一分便宜沒撈到,倒把自己陪進去了,不知啥時候才能脫身。
郭慧心看她又是撥算盤就是提筆記賬的,一個人忙不過來,便主動替她研起墨來。又嘆氣道:“我真是寂寥得厲害,著實想要找人說話。”
——那你說,我聽著。
“但是我想,你應並不想同我說話。你說咱倆投緣,大約是同情我的吧,許也是在宮裡無聊了,見我無害權當半個朋友處著。”
——嗯,大概吧。你爹討厭,你不討厭。
“我給你下過藥,你又怎會與我交心。可惜我……”她停下又是嘆氣,往硯臺裡添了一點點水,露出來的指甲顏色泛白氣血十分不好,“好生羨慕你,可以過得瀟灑,有過許多見識。我想跟你一樣,活得自由一些……”
——人各有命,我也慘,你只是比我更慘一些。
郭慧心說到傷心處,用手絹擦擦眼淚,已有幾分怨懟:“我以我最大的善意去對待任何人和事,命運卻對我毫無憐憫。疑惑月餘,現在我弄明白了,我的兒子定也不是我親生的,活成這個樣子,倒不如死了舒坦。”
找到一個可以訴苦的物件,她就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苗小柔這個“瘋子”卻半句也安慰不了她。
“倘若懷安能給我個訊息,那我便不死好了。可惜他……唉……”
想死?苗小柔替她難過,但也不想阻止或是開解,活到這個份兒上,郭氏的生死自個兒把握,畢竟自己並不能夠施以援手,也沒有像郭慧心那樣對誰都是慈悲心腸。
看到,她今天是懷著作別的心情來這抱廈廳找她的。
“希望下輩子我能勇敢一點,活成你的樣子。對了,雖然你已經聽不懂了,但還是想告訴你,那日你喝下的藥……”
她哽咽了,說到自處便斷了聲音。
嗯?
作者有話要說: 白睢:“彪妃娘娘駕到——誤,是爺用九轉連環套路騙來的皇后!”
苗小柔:“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
所以,我們大彪還是要當皇后的→_→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第44章
“那日你喝下的藥……”
郭慧心剛說到什麼“藥”; 隨即頓住抽泣了一聲,尚未來得及接上話頭,便聽得門口傳來一聲巨響,房門被人從外頭踹開了。
竟是白睢抬腳踹開的,黑著個臉踱步而來,斜斜瞥了郭慧心一眼,冷然開口便是一句斥責的話:“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郭慧心與皇帝獨處數次,次次膽戰心驚絲毫不敢觸怒天威,被這一喝嚇得立即跪了下去:“陛下; 臣妾……只是來、來和苗姑娘聊聊天的。”
苗小柔也被白睢的神情駭得手抖,竟忘了繼續撥算盤。
三歲那個樣子好生可怕,官威……不; 是天威,讓人不寒而慄。她幾乎沒有見過白睢如此嚴肅; 只在山上被救那一晚匆匆瞥見過一個不一樣的他。
他眉宇間是森然的冷意,彷彿外頭已是隆冬; 使得他進來時沾染了渾身寒氣。明明穿的是方便蹴鞠的玄色勁衣,卻好似身著龍袍,讓她腿一軟也想跪下來磕個頭。
“朕警告過,沒有朕的允許,寧安堂你一步都不得踏出去。”
賢妃匍匐著叩頭; 臉上淚水橫流,嘴唇微微發著抖:“是,臣妾錯了。臣、臣妾實在苦悶; 只想來同苗姑娘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