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本處於攻勢,定然並未著意於防止夜襲。且突襲時間定在天亮前,此時不論哨兵還是值夜,都以為今夜平安度過,不會有敵軍來襲,正是最放鬆之時。
此時他的騎兵殺入敵營,必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至於左翼,馬楊的七梢炮連城牆的磚都能砸出窟窿,更別提木頭搭建的攔路卡。這一出手定能一舉攻破左翼,給他創造機會。
劉成麼,以為白睢急於立威,自不量力深入敵軍去取敵將首級,這種行為必死無疑。此次部署,安排他正面叫陣攻打夏軍,他必定十分賣力。畢竟,這次不僅讓小皇帝死了,還能趁機殺敵立功,何樂而不為。
白睢露出他陰險的笑:“但是,爺爺突入敵營卻不是去殺敵的。”
“那你去幹嘛?”
“嘿,保密。”
次日,大軍又往前行了一日,在敵營四十里外安營紮寨。夜晚時分,苗小柔鋪好了床,又灌了湯婆子等白睢睡覺。許是快要開打了,外頭在派兵列陣,整頓人馬,聲響很大。
等了許久,等到外面聲音漸漸小了,白睢也該回來了,卻左等右等沒等來他的身影。
出帳子望了片刻,恰恰好把路過的毛崇之給逮住了。
“站住,你跑什麼跑?”
毛崇之停下腳步,為難地把頭低下去:“夜深了,娘娘怎的還不就寢?”
“你家皇帝不回來,我睡得著麼。”苗小柔這心怦怦直跳,渾似跑了二里地,沒的感覺十分不踏實,“陛下去了哪裡,你怎麼不伺候在身邊?”
毛崇之混到這地步,除了皇帝,就沒在誰面前心虛過。苗姑娘甚是和藹,本是好說話的,可打成了皇后娘娘,又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他不知不覺便多了幾分懼意:“陛、陛下在和忠勇公商議戰況,涉及機密奴才怎好旁聽。”
“那你也該伺候在帳外。”苗小柔滿心疑惑,不放他走,“你跟我說實話,他人在哪裡?”
毛崇之:“……”
苗小柔見他半晌不答,便曉得心裡的猜測多半是猜準了,一時沒控制住,聲音發了抖:“陛下掛在帳中的弓箭不見了,他是不是夜襲去了。”
毛崇之本來就擔心著這事兒,一聽得皇后提起,撲通跪地:“請娘娘莫要擔心,陛下……陛下定能旗開得勝。”
苗小柔險些沒站穩,忽覺得撲面而來一陣寒意,接著眼前便是一黑差點沒暈過去——這王八羔子欠收拾的東西,一聲不響就走了!
怕她擔心麼?若不是發現弓箭不見了,毛崇之的話她許也就信了。
她無法,總不能追過去,只得坐在帳中一夜苦等,哪裡有半分睡意。她長這麼大,又沒見過打仗,尋常街上小混混拿著棍子幹架她都覺得看得疼,如今真刀真槍的,那是玩兒命的事。
三歲在前方拼殺,她提心吊膽腦子裡空白一片,端起水杯想喝一口卻灑了一片。
她真沒用啊,什麼都幫不了。
苦捱到快要天亮,毛崇之趴在地上用耳朵聽了許久,什麼也沒聽到,無從得知戰況如何了。
戰況……戰況……她胃裡一陣難受,嘔了幾口酸水出來。平日裡還能就打仗談笑風生,假裝很看得開,可真到了上去拼的時候,等待中的她如被上十八般酷刑。
白睢一定會贏的,他那麼厲害,那麼聰明。
繼續就這麼苦等著。整個軍營只留下五千人留守,到了清晨,她才發現周遭少了好多人聲,營中空落落的。
過些時候,太陽出來了,沒過多久又陰雲遮蓋,天空開始飄雪,似她的心情一樣忽晴忽冷。
沒有戰報傳來。
午後,雪下得大了,依然沒有戰報傳來。地上漸漸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一腳下去沒過膝蓋,人站在外頭被寒風吹得頭疼。
太陽西落之時,苗小柔終於沒熬住,腿一軟,被毛崇之揹回帳子裡坐著等。這一等,又不知等了多久,餐飯吃不進去。
她沒用,她這點膽子都沒有,怎麼幫三歲呀。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得怕呀……
天一點點暗下來,她越想越失神。忽然,帳外一聲馬鳴劃破寂靜,她打了個激靈跳下床便往外跑,跑至帳簾前卻忽然神情一僵,停下了腳步。
她怕,怕一會兒出去聽到的是不好的訊息。
她緊張得又反胃了,顫著手拉開簾子一角朝外觀望,見不遠處有一隊人馬停下休整,其中領頭的是個銀甲少年,一身狼狽,臉上被髒東西糊得都快看不清本來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