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柯七娘子母女三個關了麵館,幫著張家溝一夥人借了幾輛大車拉著錢糧回村。路上積雪還未化盡,天陰沉沉,北風呼嘯,可大家卻都非常高興,一路上喜笑連連。
“今年能過個好年了。”黑臉漢子柯五望著車上滿滿的錢糧道。
“不但能過個好年,明年還能休息大半年呢。”黃臉的柯山臉上紅紅的,剛才高興,多喝了幾杯濁酒,身材高大的他卻酒量一般,幾杯酒已經有些上頭了。
鄉上離張家村只有五里,很近。
大車沒有騾馬,只憑人力拉推,倒也走的順暢。張家溝一夥府兵出征近一年凱旋,按制,若非遇戰事緊急徵召,他們接下來十個月內免番上宿衛,也免於到車騎府值守訓練,可以安心的休整十個月。
“明年又是點檢府兵之年了,等三郎入了戶籍也該參加咧。”柯五幫忙推著車,一面望著長的很高大的張超道。
張超皺眉。
“我不想當府兵。”
“府兵有啥不好咧,當府兵能免賦役,還能優先分田咧。等上戰場打仗,立了功,還能得錢糧賞,掙得功勳呢。要跟你爹一樣得個勳官,還有田地賞賜捏。萬一運氣好,還能升職當官哩。”一聽張超說不想當府兵,張家溝的漢子們都炸了。
時人都很願意當府兵,當府兵並不僅是因為可以免賦役。而是因為府兵還是許多普通百姓脫離庶民,能夠進入官僚階層的極難得機會。憑本事有很大機會掙得錢糧田地,運氣再好點還能獲勳得地,再運氣好點,還能升為軍官,從此鯉魚躍龍門,也成為官的一員。
這個時代的普通庶民想要跨越這一層太難了,雖然隋朝起就已經有了科舉,但隋的科舉也並不完善,也僅僅是可望而不可及,普通的百姓飯都吃不飽更別說讀書了。就算讀了書,若朝中沒人推薦保舉,也是難以科舉入仕的。
當府兵,上戰場,掙功勳,這才是庶民們的機會。
張超笑笑,他沒那麼多野心,也不想當官。這個年代,當兵打仗的死亡率還是很高的。
“不想當也沒啥。”老爹走在張超旁邊,倒沒什麼表情。“點選府兵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咱家就咱爺倆兩個,我已經是府兵了,按規矩你也點不上。”
大唐府兵三年一點選,主要是從自耕農和地主中挑選年輕子弟。首選財多,其次選力壯,再選丁多。就是說,想當府兵,官府的挑選標準是首先得是家庭比較有錢,其次得是比較年青力壯的年青男子,如果既有錢又年青力壯,則優先從丁多的家庭中挑選。
獨子一般是不選的。一旦選中,那就是有了軍名,終身服役,從二十一歲要服役到六十歲止。
這種府兵點選制度下,一般人想當府兵還當不上。張超的情況,明顯就不符合第三條,雖然張家算是有錢,可以有財力自備裝備,張超也年輕,可張家總共才兩丁,老爹還已經是府兵,因此張超正常情況下是選不上的。
不過如張超這樣的年輕人主動不願意當府兵的,在關中卻算是極少數的,就如宋明時的讀書人不願意參加科舉一樣,讓柯五他們都覺得張超想法好奇怪。
“五郎,大山,等下到家了,你們跟你們爹說下,明天我家擺席,讓他們過來吃席。”老爹對柯五和柯山二人道,主動的轉移了話題。
“好咧。”
五里路,並不遠,大家推拉著大車很快到了村門前。
唐朝的村子都有村門,許多村子還有村牆。這也是自南北朝時延續下來的,有些類似鄔堡一樣的自保能力。
村門口,一個老頭站在門口,大家都叫他根叔,是個殘疾,一條腿瘸的。據說隋時也是個府兵,後來連年征戰,不堪其苦,就自殘以逃兵役。如今村裡安排他守村門,晚上打更,給他些錢糧,也算是照顧他一個孤老。
“鐵槍回來了,錢糧都裝了三大車,賞賜很豐啊。”根叔撐著根柺杖站在門口,看著大家拉著三大車錢糧回來,也很高興的上前打招呼。
“根叔,鐵槍哥現在是隊副,還授了武騎尉的勳官呢,是上官了。”柯山笑著道。
“啊,那真是恭喜鐵槍了。”
老爹從車上拿了一小袋糧食和一塊布遞給根叔。
“這是一斗粟米和三尺布,根叔拿家去。”
“這可使不得。”
“跟我還客氣個啥。”老爹把東西放到根叔懷裡,“明個我擺宴,正式收三郎為子,到時根叔過來喝兩杯。”
根叔千恩萬謝的收下了。
柯七娘在一邊對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