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天色晦暗,烏雲低垂。
到了天光不見的時候,終於下起了雪珠子,如同是鹽粒一樣的雪子打在院裡新搭的馬棚上沙沙做響。
雪珠又密又急,還伴隨著一些細雨斜風。
不一會的功夫,棚子上已經覆上了一層輕白,院子裡的地上,也露出些白色。
張超放下門簾子,屋子裡已經點起豆油燈,讓窯洞裡留存了一絲昏暗搖曳的光線。關上門,頓時風聲雪聲雨聲小了許多,那股子撲面的寒氣也被關在了屋外。
門側靠側原來灶膛的位置,現在是火炕。
炕已經燒的很熱,炕蓆上擺著一張新制的灶桌,桌子不小,方形炕桌能讓七八人圍著盤坐吃飯。
張超從灶上把剛做好的一大盆燻肉燉蘿蔔給端上桌,桌上已經有了幾樣菜。豆渣菘菜,一個野蔥雞蛋,另外一盤鹹魚幹。
這就是今天的晚餐菜式了,還算是不錯的。
菜是錢貴的媳婦錢周氏做的,兩個女兒也幫了忙。幾個菜都熱氣騰騰的,在這個冬日裡讓人看的很有食慾,不過也沒脫出唐人此時飲食習慣,不管是肉菜還是蔬菜,不是燉就是煮。
比如那個野蔥雞蛋,就是煮的。其實在張超看來,野蔥炒雞蛋才最好吃。
“吃飯吧。”
老爹叫張超上炕。
這個炕是張家班的第一號作品,但修的還是不錯的,起碼就是很大。被子收起來後,炕上擺個桌子,可以容納八人圍坐吃飯。
趙叔王叔還有小八小十三都上了炕,只是今天大家臉上沒什麼笑意。尤其是趙叔王叔兩個,他們負責收糧,總覺得今天讓主家損失很大,心裡過意不去。
張超脫了鞋上炕盤腿坐下,錢貴一家五口則都低頭垂手的站在炕邊。
“你們也上炕來吧,這天說下雪就下雪,怪冷的,上來一起暖和暖和。”
錢貴卻連忙搖頭,“多謝小郎君好意,我們可不敢胡來亂了家裡規矩。我們站在這裡服侍朗君小郎君吃飯就好。”
看他們那惶恐的樣子,張超才回味過來自己的好意只會讓他們心中不安惶恐。錢家世代為奴,他們的骨子裡已經習慣了現在在的身份,真讓他們上炕一桌吃飯,估計這隻會讓他們惶恐難安。
“那就算了,不過你們也別盡站這裡看著了,拿幾個碗來,每樣菜打點,你們再端個桌,就在這炕邊吃,那裡也能暖和點。”
錢貴還要推辭,張超擺出了少主人的架式,這家子終於聽話了。
就挨著炕擺了一張桌子,錢家五口圍坐著吃,菜是張超給他們打的,每樣菜打了一些,因此大家不坐一張桌,吃的卻還是一樣菜。
這麼簡單的舉動,卻讓錢家上下心中暖意洋洋,換了新主人,一路上他們還擔心無比,不知道新主子脾氣如何,現在看來,新主人確實很好,尤其是這小郎君,和氣,可親。
燉蘿蔔的燻肉是小十三從家裡拿來的,是他哥柯山以前打到的獵物燻下的。柯山家這次也賣了不少糧給張超,柯山又跟著張超學盤炕,每天收入增加不少。這次大家都知道張家收糧虧了錢,可大家卻又捨不得把糧拉回去。
賣給張家,一石糜比現在市價高了一千錢呢,而且聽說這糧價還會繼續跌,誰願意這個時候把賣掉的糧再收回去?
好在張超沒說要退糧,大家如釋重負,心裡鬆一口氣同時,也無不稱讚張超大氣。稱讚同時,也覺得心裡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乎,今天村裡那些賣了糧給張超的,你家送來兩塊肉乾,他家送來一點魚乾,那家送點雞蛋,還有送些蘿蔔、菘菜的,柯五家裡兼做豆腐生意,還特意送了幾塊豆腐和一些豆渣。
大家送來的這些東西,張超全收下了。
別看張超在人前人後不停的喊著這次虧大了,喊著自己虧也不能虧了鄉親們,但實際上,張超並不會真的虧,只是利潤減少了許多而已。但有那番造勢,現在張超在鄉親們的心裡,那可真算的是上義氣無雙的一個小郎君了。
“咱明天還蒸饃賣饃不?”老爹問。
“賣,明天咱們做兩萬個饃賣,今天晚上得多發些面。”單個的利潤低了,現在在只能把銷量提上去,來彌補一點損失了。
“那咱明天還賣五文一個嗎?”
張超苦笑搖頭,當然不可能了。糜子面都從原來的三百錢一斗跌到了二百一,跌了三成,他們的饃饃肯定不能再賣五文。
隨行就市,賣個四文一個,都不錯了。
不過就算賣四文一個,張超也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