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教梁九霄的時候,就總是嫌他太笨,很多時候都是勉強耐著性子來的,誰知跟張成嶺比起來,梁九霄簡直是個絕世聰明蛋。
若不是這些年在朝中早把他的性子磨了出來,周子舒覺得,他一掌拍死這倒黴孩子的心都有。
張成嶺其實也委屈,溫客行和周子舒的功夫本就不是一個路數,如果是一個人教的話,還能有些進境,偏這兩個誰也不會教徒弟,你一言我一語,也不管別人聽得懂聽不懂,有時候說著說著,自己還會吵起來,吵到不可開交了就出去打一架回來,鬧得氣勢洶洶,最後卻總歸是兩兩面紅耳赤,還有個葉白衣在一邊旁白似的解釋,說他們“這便是以切磋為名,行不軌之事”,只把張成嶺說得一邊浮想聯翩尷尬不已,一邊仍然什麼都不明白。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覺著自己的功力反而有不進反退的意思,師父壓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是一天重似一天,簡直要壓得他喘不過起來了。
其實張成嶺這學功夫的方式十分兇險,若是換個人,沒有周子舒一直壓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無形中替他調節內息,叫這兩人這樣折騰,早就走火入魔了。
他們腳程極快,不多日,已經遠離了洞庭那是非之地,到了蜀中。
這日張成嶺是真的走不動了,他咬著牙,勉強著自己走出了十來裡地,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動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的心臟要跳出來了一般,每提起一步,都要用出全身的力氣。
周子舒的聲音在耳畔冷冷的響起來:“怎麼,這就不行了?繼續!”
溫客行偏頭瞧了他一眼,挑挑眉,似乎也覺著張成嶺可憐,便忍不住插嘴道:“阿絮啊……”
“你閉嘴。”周子舒眉眼動也不動,簡直一點人性都沒有,命令道,“小鬼,我叫你接著走。”
張成嶺眼前已經開始發花發暗了,他想說話,可是說不出,一張嘴內息便要洩出來,到時候周子舒那隻看起來骨瘦如柴的手能把他像栽蘿蔔一樣地給按進地裡。
蜀中山多,四處連綿起伏,像是無絕無盡一般,張成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完似的絕望之意,他雙腿顫抖得越發劇烈了,勉強抬頭去看師父的臉,那張俊秀的側臉依然冷冰冰的,看也不看他,像是一尊無情無慾的石像。
“吞吐綿延,走任督,如百川入海,無蹤無跡——”
“內息有形,靈如遊蛇,不絕不斷,來往自由——”
那一瞬間,面對著蜀中群山,張成嶺被逼入絕境一般,腦子裡電光石火間忽然有一句話飛快地劃過——有形無際,散而不絕!
他只覺胸口忽然充盈起來,視線越發模糊,卻愈加能感受身體裡的變化,那些散在四肢百骸裡的內息其實一直都在,只是他調動不得法,這一想通,忽然便覺得一股大力湧出,竟將周子舒壓在他肩上的手掌生生震了開去。
他最後看見的是周子舒愕然的表情,然後眼前一黑,一頭栽倒。
第四十五章 期冀
周子舒皺著眉看著自己被震開的手掌,只見葉白衣回過頭來,涼涼地說道:“不錯,你可總算是把他給逼死了,滿意了吧?”
只有溫客行還算有點良心,彎下腰把張成嶺給“撿”了起來,手掌抵住他後心,一縷細細的真氣打進他身體裡,半晌,才輕輕地“咦”了一聲,說道:“這小子……經脈竟然天生就比一般人寬許多,難不成倒是個奇才?”
周子舒道:“不錯,那回他被魅音震傷,我幫他調息的時候便發現了。”
他從溫客行手中將張成嶺接了過來,少年臉色蒼白,眉心還緊緊地皺著,褲腳吊在他腳踝以上,有些侷促了,像是短短一月半月的功夫,他就又長高了一些。張成嶺生在張家,乃是張大俠獨子,這麼多年,本不該這樣不濟,周子舒那日幫他療傷的時候就發現,這孩子內功的根基竟然打得十分牢固,只是他自己竟用不出。
就好比是個拿了利器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
葉白衣見狀也頗感興趣,伸過一隻手在張成嶺身上上下捏了捏,奇道:“世界上竟有這樣的人,腦子奇笨,筋骨卻生得極好,老天爺這是要讓他好呢,還是讓他不好呢?”
隨後他看了周子舒一眼,說道:“他經脈寬順,本是極好的材料,悟性卻太差,反而比旁人更難以摸到門路……嗯,你可以再逼他一點,反正一時半會死不了。”
萬幸,張成嶺是暈過去了。
因為張成嶺,其他三人當天便決定找地方住下,等這小鬼一宿再進山。周子舒半夜裡照例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