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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一路的說笑,兩邊的人,自然也擁著觀看。合該有事,繆大老爺可巧拈香回來,瞧見這種情形,便告知學舍裡的山長,那山長不免申斥了幾句。冤家的路窄,繆大老爺前天打聖廟門前經過,沒有下轎,被兩三個少爺瞧見了,拖下轎來,把轎子上的玻璃,也敲得個粉碎。繆大老爺發了急,便把那些少爺帶進衙門。哪知道請客容易退客難,通學舍裡的少爺,都哄進了衙門,不管簽押房上房一場的大鬧。早被山長得了風聲,那山長的生平,極講求的是禮節,便打著轎子,到學臺大人那邊去辭館。學臺大人聽了大怒,立刻就要摘去繆大老爺頂戴,從嚴參處。繆大老爺挽出許多紳士來,向少爺們解圍,現在還沒平安呢。”冷鏡微聽得這種情形,只得暫住兩天,究竟那《理學宗傳》,很有些力量,沒有上那粉頭的鉤子。

到第三日用了茶點,便到芙蓉學舍的門房,投進帖子,到裡面坐下等候。半晌魏伯尼還沒出來,好生性急,站起來到講堂後面逛逛,並不見甚麼學生,問那當差的,知道九、十點鐘,正是他們上茶館、打梳妝茶圍的時刻。遠遠聽見一片喊罵之聲,夾著些咳嗽吐痰的聲音,聽不清楚,但聽得甚麼白狗、黑狗、瞎眼狗幾句的說話。抬頭一望,看見一塊匾額,寫著圖書翰墨之樓六個大金字。樓下一帶,都是舊式的明瓦窗門,這聲音就打那窗門裡透出來的。正要踅出門房,只聽窗門譁喇的一開,一個老先生咳咳哼哼的拄著柺杖,罵了出來。當差的趕忙把帖子送到他身邊,他把眼睛上的眼眵揩了,戴上眼鏡,望了好一回,看不明白,還是當差的指著說道:“這是受業冷鏡微五個小字呀。”老先生抬著頭,想了好一回,想不出這個門生來,慢慢走進了自己的齋舍。當差的隨請冷鏡微進去。冷鏡微一進齋舍,聞得一種煙氣味,心上便有些作惡,因為拜見老師,只得忍著鼻息,硬著頸脖,向地上磕了三個頭。老先生扶起道:“賢契是哪年入學的?”冷鏡微耐不住煙氣,就碰碰磅磅打了十幾個噴嚏,生伯老先生見怪,把路上感冒的話,掩飾過去,再將來意細細宣告。側著眼看那齋舍時,卻並無一本書籍。案桌上只有一塊黃泥硯臺,已經缺了三個角,一枝禿筆,也像掃帚一般。床榻上沒有帳子,一條光滑滑的破席,攤著一個洋鐵煙盤,煙盤上一隻磁燈,一枝毛竹槍,也是個磁鬥,滿席上黏得黑芝麻似的,都是些菸灰燈煤之類。冷鏡微看在眼裡,不禁流淚。問起魏伯尼吃煙的原由,卻是少年時候,要拿筆墨騙銅錢,後來精神不濟,就把這煙吃上的。看看日已晌午,魏伯尼想留冷鏡微午飯,囊中羞澀,只得把自己吃的面巴巴,從一隻破網籃裡,捧些出來,叫當差的衝了一壺清水,對面咬嚼。冷鏡微嚼了一口,都是豆餅和麵鼓做的,如何下嚥。魏伯尼卻拼著一副老牙齒,咬了大半片,把其餘的仍舊安放網籃。魏伯尼點了煙燈,戴起兩副老光鏡,把那煙慢慢燒起,火光不準,嗤喇喇的,只見燈頭上冒煙,抽了五六口,精神鬥長,把這山長如何的情節,和盤托出。

原來這芙蓉學舍和學院裡的聲氣很通。這芙蓉學舍的山長,姓白名志玄,表字墨庵,山東濟南府的人氏。論起學問來,要算山東全省裡的出色人才。並且相貌端嚴,板著一副道學先生的面孔,遇著學生謁見,略略問了兩句,便沉下臉去,兩眼望著自已的鼻子,調起鼻息來了。悶得那學生開口也不是,坐也不是,行也不是,直拼到無可奈何,才舉起茶杯,送到簾子前,便停了腳步。有個學生被他拼得發急了,兩腳踢開了簾子,重行跨進,問老師拈鬮的鬮字怎樣的。這鬮字明明說他是個不出門的烏龜,白山長卻不知道,端端正正的,照著說文體,寫了一個鬮字。那學生便引著廣韻來和他辯駁,說道:“凡從鬥者,今與門戶字同,這話是不是?”白山長還斷斷的爭辯,那學生早微微一笑,辭了出去。大家拿來當做笑柄。為的面孔鐵板,歷任的學臺,都很看重了他,是他得意的門生,優拔上面,都很有些道理。所以有些識風頭的少年們,便投他所好,託他的家丁傳進去。自從魏伯尼到了這裡,從沒拜過他,因為魏伯尼的學問,實在強他十倍。每逢魏伯尼的課卷上來,都皺著眉頭,說是牛魔王來了,至少也要放個前兩名。這次可巧請託的人多了,便將魏伯尼放了個第三。魏伯尼氣急了,走到書樓後面,本想直奔上房,搶白他一頓,虧著當差的得了風聲,白山長把門抵住,隔著門兒,聽他敲著門,甚麼白狗、黑狗、瞎眼狗一場的痛罵,不敢則聲。魏伯尼敘述一氣。便喘嗽一氣,冷鏡微正在側耳靜聽,忽然一個門丁,領著一個人進來。那人一見冷鏡微,便伏地大慟。未知來者何人,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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