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默契,不免讓人想到一些陳年舊事。
那一年,校運動會,裴宸跑完五千米忽然臉色蒼白,一言不發,一群人在旁邊又是遞水,又是遞毛巾的,只有秦開欣注意到他踮著腳,像是受了傷。
後來她才知道,他在混亂中被隔壁班的運動員狠狠地踩了一腳,鞋脫下來的時候腳上的皮都破了,襪子上全是血。然而這樣他還撐完了全程,並且跑了第一名,要不是秦開欣及時發現,他可能還要等同學們都走光了,再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去醫務室。
他這樣的隱忍與執著,直到現在都不曾改變,而當初他們之間的那份默契,也一直儲存到了現在。
“裴宸。”她終於還是開口了,“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她:“問吧。”
“那年你忽然退學,是因為我跟你表白嗎?”她問完,沒敢去看他,盯著水龍頭,看水嘩嘩的往外流。
“不是。”
乾脆利落的回答,她鬆了口氣,又問:“那是為什麼?”
“我家裡出了點事。”他抓著碗的手一動不動,仍水流在他的手上衝擊著。
“什麼事?”她抬頭問他。
裴宸的目光閃了閃。
不願意說嗎?難言之隱?秦開欣很快明白了這眼神的意思,低聲道:“我就是隨便問問,你不想說……”
“我爸,沒了。”他開口,聲音淡淡的。
秦開欣的心卻像被狠狠地震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車禍,當場就不行了,我連夜趕過去的,本來想把遺體帶回來,可我媽不願意火葬,所以就葬在那了。”他說著,神情很平靜。
怎麼會這樣?她只見過一次裴宸的父親,開車來接他回家,很爽朗,很友善,還稍過她一路,雖然只是短短十幾分鐘的路程,但他和兒子的關係就跟兄弟似得,給秦開欣留下過很深刻的印象。
這樣一個開明的父親,說沒就沒了,連她現在都接受不了,更別說是當年親身經歷過這件事的裴宸了。
“我爸走後,我媽身體不太好,我就一直留在英國陪她。”裴宸說到這兒,頓了頓,“其實我給你家裡打過電話。”
秦開欣一怔,幾乎脫口而出:“什麼時候?”她很確定,自從他離開之後便毫無音訊,她也絕對沒有接過任何電話。
“到英國一個星期之後,一個女孩接的。”裴宸頓了頓,決定不把當年謝沛沛說的那些話告訴她,“可能是留錯號碼了吧。”
他說完,繼續洗碗,流水聲在安靜的廚房裡嘩嘩作響。
於是就這樣錯過了嗎?秦開欣的腦袋空白了好一陣,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其實那樣的情況下,他不交代一聲就走了,也是正常的,只是真的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的,最親的親人忽然之間就那麼沒了……
他受到的打擊有多大,她甚至無法想象?至於她,說到底只是表白而已,他沒有接受,當然也不需要跟她交代什麼。
“我不知道你發生了那樣的事……”她低頭,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
“生死有命,我早就想通了。”裴宸把洗好的盤子用抹布擦乾,一隻只疊起來。
“可是……”秦開欣還想說什麼,那疊洗好的盤就被端到了她面前。
“能幫我放一下嗎?”他問。
秦開欣趕忙接過,開啟碗櫃一個個地放上去,邊放邊想著他剛才的那些話,等到放完最後一個的時候,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對不起!”她轉過身。
裴宸看向她。
“你那時候不告而別,我其實挺生氣的,還以為……”她咬了咬牙,“以為我跟你告白,你不接受才走的。”
“我沒想到你會這樣認為。”他說,“不告而別,確實我的錯,對不起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
“不是的,遇到那種事又不是你能控制的,是我想得太多了,誤會了你……”
“小欣!”他打斷她的話,手撫上她的額頭,指尖在她的髮間摩挲。
秦開欣整個人都僵住了,定定地看著他。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他凝望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裡閃動著某種說不清的光芒。
“我……”
“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
她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那一刻,周遭的一切都是靜止的,水滴不再落下,空氣凝固在空中,甚至連呼吸都是停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