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陳先生算命是不準不算了嗎?"惠敏從口袋裡掏出生辰八字,給了陳則,"我只問一件,我這輩子有孩子嗎?" 陳則接過那張紙,看了一會兒,把紙條還給了惠敏,說:"一子。" 天黑幾乎是瞬間的事,惠敏的臉沉入了黑暗中,廷方突然覺得恐懼起來,他看著惠敏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一樣的臉,又看了看陳則泰然的表情,當發現自己面部微燙時,他才知道他在發怒。 因恐懼而生起的怒氣,因未知而生起的恐懼。 他伸手去拉惠敏,她的手卻輕輕移到邊上了一些,他拉空了,她的臉上有一種平靜而解脫的笑容,令吳廷方的怒氣陡然消失,只餘留指尖的顫抖。 他終於握住了惠敏的手,緊緊的,卻好像握住一縷空氣。 他離開時無意中看了陳則一眼。陳則看著他,並沒有笑。鏡片後的眼神像一團迷霧,一潭深水。☆、6 連續幾天的晴天並不美妙,沒有降雨,空氣中的灰霾便一天比一天濃厚起來。由於保胎,惠敏不出門,連nt都沒去醫院查。到16周時,惠敏卻說該做產檢了,要去抽唐氏篩查。廷方認為可以晚幾周再做,等胎兒再大一些,但惠敏卻堅持要去做。"這幾天天氣不好,很多呼吸道感染的小孩去醫院,還是再等幾天吧。"廷方勸說她。"太晚做了不準。"惠敏說,"我怕弄個假陽性到時反而不痛快。""17周也不算多晚。"惠敏不高興起來,也不理廷方了,坐在床邊生氣。廷方感覺她開始變得不講理起來,但想想可能僅是因為懷孕,激素水平變化,他就沒法發怒,甚至還因此有些竊喜——這至少不是那天那樣的惠敏。 廷方下樓去,打算拿了早餐去上班,聽見地上爬的安安打了個噴嚏,他抱起髒兮兮的安安,安安的鼻孔拖著兩小管鼻涕,一巴掌揮在他臉上,咯咯直笑。廷方把他放下,安安坐在地上,抱著廷方的腿不放,廷方朝廚房喊:"媽,來帶下安安。" 媽媽從廚房出來,提了他的早餐給他,抱過安安,說:"流鼻水?怎麼流鼻水了?""是不是感冒了?"廷方問:"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流個鼻水就去醫院了?小孩流鼻水很正常,過幾天就沒事了。""你別讓安安接近惠敏。"媽媽幾乎是斜了他一眼:"我幾時勞煩過她?你講笑話吧?" 廷方沒再說什麼。腳步聲從樓梯傳來,卻是惠敏下來了。她披上了外套,又戴上了圍巾和帽子。廷方驚訝地問:"你去哪兒?""醫院。" "去醫院幹什麼? "做唐篩。" "晚幾天不行嗎?" "我自己打車去。" "你今天一定要去嗎?" 兩人的對話不那麼愉快起來,惠敏不回答廷方,直接向門外走去,廷方只好拿起錢包和鑰匙跟在她身後,走到車邊,默默地開了車門。直到惠敏上車,廷方發動汽車,兩人都沒有交流。在車子經過牙香街外時,惠敏嘆了一口氣。在駕駛座上的廷方從觀後鏡看到了她的表情,她側著臉,看著窗外,好像要去遠方之前,對著家園戀戀不捨。 廷方要交班,就把惠敏帶到住院部,讓護士給她抽血。抽血的護士和惠敏是同一年進的醫院,兩人平素關係很好,惠敏也有說有笑的。抽完血之後,廷方讓惠敏到女值班房休息一下,囑咐她別到處走。 廷方帶著下級醫生查完房,大約9點,半個小時後,有一臺兇險性前置胎盤不伴出血的平診剖宮產手術。他匆匆忙忙到女值門口敲門,想帶惠敏到大門口打車讓她回去,但半天沒有人開門。 廷方打電話給惠敏,她說她在三樓超聲科找要好的同事照照b超,反正都來醫院了。 "不必照也可以吧?那兒人雜。"廷方手心發燙,握著的手機在右邊面頰上輕輕顫著。"出來一趟不容易。""我一會兒有臺手術,不知做到幾點。" "你做吧,我做完b超就打車回去。" "小心點。""嗯,好,我知道。"廷方今天的手術患者是40歲的孕婦,孕34周兇險性前置胎盤並伴有糖尿病,在孕28周左右曾經有陰`道流血,住院安胎過,當時做的磁共振並未提示有胎盤植入。這一次入院前有腹脹,但無陰`道流血。就手術本身而言,難度並不大,但廷方不確定手術中會發生什麼,術前也反覆和患者溝透過,出血是不可避免的,最壞的情況,假如合併胎盤植入,因本院沒有介入治療的條件,可能需要切除子宮保命。 患者經濟條件不好,當初給過建議,如果想得到最好的治療可以到廣州,有介入治療條件的醫院手術產,但患者表示還要留錢給嬰兒住新生兒科,真的運氣不好,拿子宮換一個兒子也值得,反正40歲了,以後也不生了。 手術中果然出現了變數,患者的胎盤與子宮後壁粘連緊密,徒手將胎盤剝離後,子宮收縮不好,用了縮宮素、欣母沛之後宮縮還是不好,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