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的左膀右臂,可又不那麼簡單。貼身伺候新皇的婢女宮僕都詫異於新皇的舉動,他在唸尚面前會完全卸下心防,乖巧溫順,完全不似大殿中那個喜怒無常的帝君。
最後人們得出結論,念尚擁有某個特質,像極了新皇鍥而不捨一直髮榜追尋的那個重犯。
念尚幼年似乎受了嚴重燒傷骨折,天氣微變全身便痛不可當。新皇吩咐御醫為他專門開了方子,讓人在皇宮中為念尚建了塘子,每到天氣微變,總恩准念尚不必上朝,另選專人為他用藥水浸泡身子,驅除疼痛。
坊間流言如火蔓延,新皇與念尚關係匪淺。有要臣於上朝時啟奏聖上,說新皇已登基七年,需選出賢德女子統領後宮。
新皇聽著他的建議,側過頭去看著念尚。
“念尚,你說朕要不要娶?”
念尚的手在膝上輕輕握成拳又鬆開,他笑了笑,側過頭看著新皇。
“娶。”
皇上大婚,宴請群臣。次年皇后誕下一子,新皇封念尚為小皇子的亞父,念尚位極人臣,所獲殊榮,已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那年冬日,念尚舊疾發作,全身骨頭猶如被人重新拆散,風痛不已。新皇呵退左右,在他榻前照料,見他沒有好轉,命人準備藥池,親自寬衣解帶扶他進去。
念尚頭一次拒絕了皇帝的好意。他撐著蕭條的身子笑,對著皇帝垂眉順目。
“此舉不可,會壞了皇上名聲。”
“可是朕想幫你。”
“不可,皇上,臣實在愧不敢當。”
“朕說了,朕要幫你。”
新皇固執己見,親自撩起袖子,在藥池中為念尚清洗身子,送活筋骨。
藥池中薄霧蒸騰,新皇盯著念尚身後大片燒傷的疤痕,嘆了口氣。
“這傷從何而來?”
“回皇上,臣幼時頑劣,自己弄的。”
新皇點點頭。他出神地望著那些疤痕,忽然吶吶開口。
“不知他身上是否也是這樣……念卿,這些傷——多少年才會消去?”
“回皇上,傷太深,怕是消不去了。”
“是……嗎?”新皇轉過頭去,將棉帛浸溼了水,輕輕蓋在唸尚背後,“那現在呢?會——疼麼?”
“不會,已經太久,早沒了感覺。”
“呵——那便好。”
有一就有二,從此之後十五年間,每一年新皇必親自為念尚祛風減痛。
終於到了第十六個年頭,念尚舊疾發作,潰於床榻。太醫搖頭說能活這麼久算是意志堅強,其實他早已耗盡了身子,死了再死。
皇帝已是中年。他膝下有兩個兒子和三個女兒,最大一個已到了可治國平天下的年齡。
皇帝就著微弱的燭光,出神地盯著榻上的念尚。等到宮人們全都退下,他聽見念尚愈加急促的呼吸,和逐漸黯淡的眼睛,他終於伸出手去,指尖發著顫,那種顫的另一頭彷彿拉鋸著極細絲線,栓捆在他的心上。經歷了一生那樣久,他終於握住了念尚的手。
“太醫說……你不能治了,要死了。”
“生死有命……只可惜——可惜……念尚不能再……再保護皇上……”
帝君張開嘴,他似乎想笑,卻悲嘆出了哭腔。
“翔啊……”帝君咬緊了牙,另一隻手撫上了念尚的臉,“你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不願認我麼?”
他開口,念尚狠狠一顫,無神的眼睛回過來,盯著他。皇帝笑起來,將頭靠在唸尚枕邊,輕輕挨著他蒼白的臉。
“我從那天殿上就認出了是你……真的,我一直知道。”
念尚張開嘴,啊啊兩聲,卻說不出話,他狠狠盯著皇帝,嘴唇顫抖著。
“噓……你聽我說。我知道不是你不想認我……我是皇帝了,你怕拖累我,你怕自己的身子不好,你也怕自己的身份不對。所以你不認我,你是為了我好,你讓我娶皇后娶妃子,你是為了堵住天下人的嘴,你一直都為了我,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他顫抖著嘆出口氣,“所以我也不敢認你,我怕非要認你,你就會離開我,我也怕別人會害你,所以我也不敢認你……其實我是真的想把這天下都給你,如果能治好你……我不當皇帝,沒關係……”
手上緊了緊,他抬起頭,看見念尚緩緩流出了眼淚。新皇附頭,吻上他的眼睛。
“我多想拉拉你的手,像現在這樣……”新皇出神地盯著念尚的手指,一根根纏緊又鬆開,然後再纏緊,“想你抱我……想被你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