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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姚峰假意嚴肅起來,“發著燒呢跟我爭什麼爭,趕緊躺床上休息去,今晚要不退燒等你明天再折騰一天小病就得變大病。”

袁顯思僵在那裡站著,似乎有點手足無措。

姚峰把他推回床上被子毯子一起裹好,而後端著盆出門,帶關房門之前丟下一句:“我一會兒就回來。”

第二十三章

大概真的是有點發熱,袁顯思被塞進被窩裡就腦子發脹有點昏昏欲睡。窗外是入夜起風的聲音,呼啦啦掃過窗掾,就好像許多許多年前在東北外婆家的某個寒冷冬天。

那一陣子袁顯奕高燒不退住在小縣城的部隊醫院裡,小醫院的條件很不好,連窗戶都還有幾塊是勉強用塑膠布遮擋起來的殘破簡陋。深冬的寒風也是這樣獵獵地吹著,只是掃過窗縫發出的哀鳴聲更加淒厲一些,入夜聽著這個聲音就覺得心裡發毛。

楊慧敏還在門診那邊加班,過來陪床的外婆臨時出去也許是去了廁所。小小的袁顯思趁著這個空當偷偷爬到病床上去使勁摟住同樣小小的袁顯奕。弟弟滾燙的身體好像尋求保護似的往他懷裡鑽,噴在他脖子上的呼吸灼熱到幾乎燙人。

“哥……我難受……”小孩子燒得迷糊了,連哭的力氣都沒有,聲音乾巴巴的嘶啞可憐。

小小的袁顯思抿著嘴皺著眉,一下又一下把弟弟往自己的懷裡摟,直到兩個人緊緊相擁在一起,小小的袁顯奕貼著哥哥的身體,在舒適和溫暖的感覺裡慢慢放鬆下來。

“顯奕不怕,有哥哥在,一會兒就不難受了……”

好像已經有很久很久,他都不能領會所謂的“兄友弟恭”到底是什麼感覺。他們兄弟兩個不是天各一方就是相見不相識似的沒有交流,他這次回北京好不容易一家人的關係能緩和一點,又出了他把顯奕打傷的事情,以前做過的努力就那麼一夕之間打了水漂。

歸根結底,原因無力得讓人不自覺想要苦笑。

因為他們是兄弟。

房間門輕響,是姚峰洗完了衣服端著盆回來,身後還跟著端了碗粥的旅館服務員。袁顯思接近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這會兒正飢腸轆轆,聞到食物的味道頓時清醒不少,支身坐起。

“粥還燙,涼涼再喝。櫃子上有你白天沒吃完的風乾火腿肉,沒有蔬菜你先湊合一頓吧。”

姚峰在床邊嘩啦嘩啦抖衣服,順便指揮袁顯思起來吃東西。西北的空氣比北京還乾燥一些,為增加空氣溼度姚峰乾脆沒把衣服擰乾,掛在窗邊的晾衣繩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水在地上積成一片,散發一種鹽鹼地才有的苦腥味。

“有沒有覺得好點?”姚峰轉身仍舊把手覆在袁顯思額頭,“還是燒,先吃點東西。”他端著碗蹭過來給袁顯思喂粥,擔心嚴肅的表情掩蓋不住底下樂開花的心思,“你肯定又沒帶藥,我包裡有點退燒藥一會兒你吃了好好睡覺。”

這幾句話說得急了些,就帶出點豪放的膠東腔。

袁顯思側目看他,“幾個月沒見,怎麼口音都跟著山東人跑了?”

姚峰嘿嘿笑,“沒好老師教普通話,我就學山東話唄。”

他們倆人剛認識的時候姚峰才到山東不久,操著一口肉腥味十足的西北口音跟他們班長學說萊陽話,學得不倫不類一開口就好像講笑話。認識袁顯思之後就跟著他學普通話,捎帶著還能夾出幾句像模像樣的京片子。

為哄袁顯思開心,姚峰成批地背北京相聲的老段子,逢年過節袁顯思想家的時候他能說上整整一夜都不重樣。袁顯思在山東最難熬的那些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來。

直到今天聽見姚峰說話又開始錯亂的口音,袁顯思才猛然驚覺,這個跟自己比起來根本只能算是個小孩的男人這些年來已經為他付出了那麼多。

而且姚峰還打算為了他,頂著與家人分別壓力吃更多苦,就為了擠進北京去。

姚峰是獨子,而且是父母中年得子,像捧著小皇上似的從小養到大。

可是他自己卻只能在心理醫生問“你愛不愛他”的時候回答一個“不”字。

“姚峰,你沒有必要為了我……”袁顯思琢磨了半天,也沒找出一句勉強能算是“委婉”的說辭,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本來也不適合他。他又想了想,徑直開口:“我們倆,算了吧。”

姚峰登時愣住。

靜了幾秒,他才像聽見什麼笑話似的扭著臉笑起來,“你開玩樂呢?”

嘴上雖然這麼說,姚峰端著碗拿著湯匙的手卻脫力似的慢慢放回腿上,臉色也一點一點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