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帳幔,剛要轉身出去,就聽裘三娘開了口。
“墨紫。”不是小墨兒。
“不醉了?”墨紫笑著問。
“那兩罈子酒,剩著大半罈子。一罈是小衣喝的,還有小半壇是白荷她們三個喝的。我要不裝醉,蕭詠可能當場押著我回詠古齋去。”雖然不到醉的程度,確實喝了不少。
“不醉著說那些話,萬一姑爺犟起來,恐怕就沒有轉圜的餘地。”能酒後吐真言,也能酒後不認賬。墨紫退後幾步,坐在圓凳上。
“他人又不在這裡,你就別姑爺姑爺的叫了。沒準,過幾日便是前姑爺了。”淺吟一聲,帳幔裡裘三娘悉悉簌簌翻了個身。
“奶奶這話說得不對。我瞅著,是長期抗戰呢。”墨紫覺得蕭三雖憤怒,但氣的成分更多。而且,從蕭三要將裘三娘圈回內宅的舉動來看,並沒有一點會和離的意思。
“長期抗戰?”裘三娘輕呵,“我倒想速戰速決。”
“眼下這樣,還是冷靜點處理得好。其實,今晚只說望秋樓是你的營生這件事,也就罷了。其他營生,那還是不見影的呢。如今說出來,姑爺要緊盯你,如何是好?”應該給人心理準備啊
“誰說不見影?我想做舶來品的生意。以前我爹的老朋友,前些日子我請他吃酒,他跟我提到要組船隊出海,有人中途退出,空了一隻船出來,問我想不想填上。我覺得是個好機會,但不知讓誰去。岑二望秋樓離不開,你又掌著紅萸。真是,人到用時方恨少。”裘三娘做生意,專挑要冒險的。舶來品,本小利大,就是她最愛的一種賺錢方法。
墨紫聽來,確實是個好機會,怪不得裘三娘挑中秋前夜這樣的好日子來攤牌。如果真要接下一隻海船的貨,裘三娘可有得忙了。不說舶來品的種類,便是從這邊要運些什麼過去,都得細細挑選。更何況,裘三娘還沒人給她領隊。要選可靠老實又得眼光好的人,以裘三孃的標準,幾乎是很難在短期內找到的。
“你以為如何?”墨紫不在身邊,裘三娘也沒人可說這些生意上的事。因此,儘管她現在心情很糟,卻還是忍不住說了。
“風險很大,機會卻不錯。”舶來品的買賣,最大的風險就是運輸過程。一旦船翻人亡,就是血本無歸。
“一船子的東西,我還賠得起。”裝一萬兩的貨,卻能賺十倍二十倍回來。“墨紫,可有你覺得合適的人薦給我?”
墨紫坐在影子裡笑,“姑娘不怕我中飽私囊?”
“墨紫,你要中飽私囊,何必等到今天?你,註定做不了什麼大的壞事。再說,你要有興趣,我在那船上留塊地方給你,買賣什麼你自己決定,賺得錢我也不眼紅。”裘三娘只要自己想通的事,就會隨性。她既已有放墨紫走的心思,便不會在小事上摳門。
倒是墨紫不習慣裘三娘突然這麼大方,“姑娘今日的酒還是喝多了點。”
裘三娘笑道,“你這丫頭好生沒趣,我難得大方,你不說謝,還暗指我胡言亂語。我說真的,不過這趟買賣你賺得銀子照樣不能算在紅萸的五千兩裡。”一筆歸一筆,她算得清楚。“如何,現在可以給我說幾個人名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不得好處,你就懶得費心。”
墨紫一挑眉,“姑娘這好處,我還沒說要呢。至於人選,真有些為難我,跟費不費心沒太大關係,只是我平日識得人也不比姑娘多。來來去去,望秋樓和紅萸坳,就這麼兩個地方。”
“那就這兩處想想,有沒有能獨當一面,人品又不錯的?”裘三娘對墨紫的話不以為然,“你眼力一向很好。”
“趙亮若非要參加科考,倒是合適。他心思縝密靈活,會讀書卻不迂腐,這大半年在望秋樓功勞不小。”還真讓墨紫想到一個。
“趙亮?”裘三娘聲音揚了揚,“的確合適。我瞧他還科考什麼,做生意賺得銀子比官俸多。不是說他考場慌張,屢試不中嗎?”
“如今當了掌事,什麼無理的客人沒應付過,這次應該不會慌。說不定咱望秋樓能出個狀元,親筆給提個樓名,那就名揚四海了。”墨紫要借名人效應。
“……除了趙亮呢?”裘三娘再翻次身,聲音低下去,這是累了。
墨紫想到衛慶。他當船工的話,大概幹一輩子也就是個苦力,但他腦袋是極聰明的,她準備要把他調到管理船場外務的位置。若跟裘三娘說了,她自己便少個人才,因此心裡猶豫。
“……一時半會兒我也想不到,夜了,姑娘還是歇息吧。”好強的女子和丈夫鬧僵了,還能分心想著生意。墨紫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