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志仍然如木頭人似的,只是看著自己不動。她不由嬌叱了一聲,一扭嬌軀已至石繼志身前,掌中劍“白蛇吐信”,直往石繼志前心就扎。
石繼志本能地一翻長袖,將小晴這口劍掃向一旁,他那深湛的內功,已可做到“甩袖為刃”、“掄衣成杵”的地步了。
莫小晴一劍不得手,早已瘋狂地再次撲近,掌中劍“橫掃千軍”向石繼志刺去。石繼志仍然木立著不動,僅把長袖向外一分,再次把莫小晴掌中劍揮向一旁。
那種罡勁的袖風,竟把小晴右掌掌心震了個火熱,掌中劍差一點出了手。她不由驚得後退了一步,一時失聲大哭了起來。
其實她的憤怒傷心,也只不過就是在這開始的幾劍之上,頭幾劍不能得手,她的心也禁不住軟了,眼前這俊美的青年,曾是自己的心上人,這口劍,怎麼能往他身上刺下?
這一哭,充分顯出她內心的矛盾和猶豫。
就在這時,床上的老人吐出一口血,他奮力喊道:“丫頭……你過來……”
莫小晴哭著行至床前,她不忍把目光注視父親的臉,所以只是抽搐地看著地面,耳中卻聽到父親沙啞的聲音道:“小晴,你把劍丟下……聽我說……”
小晴竟情不自禁地把寶劍丟在一邊,莫小蒼這才喘道:“好孩子……你坐下……爹有要緊話對你說……”
莫小晴依言坐在父親床邊,老人喘息了半天,又咳嗽了幾聲,石繼志在几上倒了一杯水端過,莫小晴用右臂一蕩叱道:“你滾開一點……”莫小蒼卻含笑點了點頭道:
“好孩子……我正要喝,快扶我喝一口吧……”
石繼志忙把杯子遞過,單手把老人扶得坐起,莫小蒼喝了滿滿一杯,才又躺下,喘了半天道:“小晴……你不要恨他!他為了屈死九泉之下滿門大小而復仇,這是對的……”
說著他喘得更厲害了。石繼志也禁不住淚流滿面,他就像是一塊木頭,又如身在夢中,彷彿這一剎那,自己已沒有生命,而只是一個幽靈而已。
小晴已哭得如帶雨梨花似的,那哭聲就是鐵打的漢子聽了,也萬無不動心之理。
莫小蒼喘息了一會兒,又接道:“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要告訴你……”莫小晴抽搐道:“告訴我什麼?爹!”
一指魔目視著自己愛如性命的女兒,也不禁感到一陣心酸,喉頭哽結,只是他仍然狠著心不讓淚水流出來,勉強鎮定著道:“我……我要告訴你,不許你再存報仇的念頭……不但如此……還要你答應決不要把我死的原因傳出去,外人如問,只許說是病亡……我已經在五天以前,傳出話去……說我患了重疾……說我病死……大家都會相信的……”
莫小晴只是哭,一句話也不說,一指魔莫小蒼卻看了一邊的石繼志一眼道:“我……
知道,你二人早已有情,尤其是小晴,一心只愛你了人,可是……”他慘笑了一下,接下去道:“可是……莫小晴卻不能嫁你!”
石繼志仍如木人,莫小晴還是啼哭著,他們此時腦中,根本就沒想到這個問題。
莫小蒼喘了一陣,又接道:“這意思並不是說……我恨你……”他看了石繼志一眼,又接言道:“而是……我這一輩子作惡太多了……小晴,你是我女兒……你要為我懺悔……為我……因此,你要削髮十年……十年後再還俗……小晴,你要記住……”
莫小晴忽然抱住了父親痛哭道:“爹!你放心!別說十年,就是終生,為了你老人家女兒也心甘情願……”
一指魔莫小蒼無力地舉起手來,摸在愛女的頭上,臉上帶著痛苦的微笑,連連點頭道:“好孩子!好孩子……”
石繼志關一旁聽得迴腸繞結,他自己心目中才真正認清,原來一指魔莫小蒼竟是這樣的一個人……而關小晴也應該是莫小晴,她是莫小蒼的女兒……
大仇已報,再沒有什麼值得他留在這裡的理由了,面對這一對父女,只有令自己感覺到,自己是一個雙手塗滿了血腥的人,人是罪惡的人,手是血腥的手,而事實上,自己到底是不是這麼一個人呢?
難道說為全家大小冤屈的死而復仇,能算是一項罪惡嗎?那麼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於是,他懷著一顆破碎的心,就在他父女對泣的時候,偷偷離開了。
黎明之前,石繼志身著素白麻服,哭拜在他冤屈而死的父母及全家大小靈位之前。
他用斷腸的聲音泣訴道:“冤死在九泉的父親啊!志兒總算為您們報了仇了……您們和全家的親人們,都可以閉目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