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奇聽見義兄牙齒打架的聲音,沉穩的面上這才顯出幾分無奈,伸手相邀,“還請虞都統借一步說話。”
虞品言慢慢將刀摁回去,一言不發的隨他離開,薛家所有人霎時長出口氣,頗有種絕處逢生的感覺。
“虞都統請喝茶。”親手給氣勢逼人的青年倒了一杯熱茶,沈元奇開門見山道,“都統既然來了,想必已查清我身世,那沈妙琪定然也接出牢獄了吧?還真是好命。”
他嗤笑一聲,臉上絲毫不見擔憂,只有無盡的怨恨,引得虞品言抬眼去看,淡淡開口,“我記得她是你妹妹。”
沈元奇搖頭,“下官記得你才是她親哥哥。”話落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對冷酷無情的虞品言來說血緣算得了什麼?若是想找到沈妙琪,憑他手中掌控的龍鱗衛,不過是三四天的事。然而他卻找了整整四年,足可見對沈妙琪的死活並不在意。若非襄兒當年救他一命,又豈會有今日這般安穩的日子?虞品言素來是六親不認的。
見青年冷眼掃過,沈元奇連忙收住笑,徐徐開口,“都統大人無需拿話試探於我。我實話告訴大人,現在的我與沈妙琪並無半分情誼,唯餘仇恨。她害沈家傾塌我也只是怨,然而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偷了母親的救命錢私自跑掉。母親在床上熬了三天才含恨而去,我替她合了幾次眼瞼都沒能合上,真真是死不瞑目。你卻是不知,她走那天母親就已經給我遞了口信,讓我向義父告假帶她上京尋親,說是補償她這些年受的苦。受苦?她在我家何曾受過半點苦?”
說到這裡,沈元奇倒掉熱茶,換了一杯烈酒一飲而盡,冷笑道,“早知如此,當初就算冒死也要將她送回去。也是家父一念之差,害怕遭受貴府報復,這才隱匿蹤跡逃回嶺南。我們商人本就身份低微,哪裡惹得起當朝權貴,讓你們找到了,指不定一家人都會沒命。哪裡想到就算不讓你們找到,也照樣被她害得家破人亡。這難道就是報應?”
沈元奇連灌兩杯烈酒,搖頭慘笑,“都統大人有所不知,我們沈家也並非全無良心,知道她出身高貴,故而半點也不敢怠慢。自小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還請了先生悉心教導,直往高門貴女的方向塑造。論起地位,就是父親在她面前也要矮上一頭。如今想來,也正是因為我們的縱容才將她養成了那副心比天高的模樣,從而早早埋下禍根。”
握著空蕩的酒杯沉默許久,沈元奇這才恢復平靜,拱手道,“下官失態,叫都統大人見笑了。聽說沈妙琪落在大人手裡,下官便想到早晚會有今日。下官只想問大人一句,你們要拿襄兒怎麼辦?至於下官,還請都統大人看在我沈家已家破人亡的份上高抬貴手,放過下官一馬。”他並非貪生怕死之輩,然而沈妙琪回去了,妹妹前途未卜,他實在不放心就這麼死去。
虞品言瞥他一眼,語氣頗為不善,“本侯對取你性命並無興趣,再者,襄兒不是你能叫的。”他原本是想殺了此人以掩蓋那段過去,臨到頭又改了主意。這人對他或許還有些用處。
沈元奇愣了愣,隨即苦笑點頭,“是下官僭越了。大人準備如何安置沈妙琪,又如何處置我妹妹?”
虞品言也倒掉茶水,換上一杯烈酒一飲而盡,冷聲道,“襄兒是本侯妹妹。”
叫襄兒不許,說妹妹不讓,虞都統的為人果如傳聞那般專橫霸道。沈元奇思量片刻,乾脆直接表明自己的態度,“大人再如何權勢滔天也無法抹除下官與襄,與二小姐之間的血緣關係。現如今沈妙琪既然讓大人找到了,那麼二小姐是不是也該讓下官接回家中?”
“是要各歸各位,卻不是現在。”說這話時,虞品言的表情格外陰沉。
沈元奇胸中湧起一股憤怒,卻又隱隱覺得歡喜,憤怒是因為虞家對妹妹的拋棄,歡喜是因為能與唯一的親人重聚。他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控制好表情,問道,“那是何時?”
虞品言不答,放下酒杯道,“本侯此來只是想告誡你一句話,不經過本侯同意不要妄圖認回襄兒也不許與她接觸。你若是不知好歹,本侯有上千上萬種辦法讓你和薛府徹底消失。等到哪日時機成熟了,本侯自會派人通知你。”
面對威名赫赫殺人如麻的活閻王,沈元奇只有苦笑點頭的份兒。況且,他若貿然上門去認,襄兒定是不願隨他離開。在她心裡,虞府才是她真正的家,虞品言才是她嫡嫡親的哥哥,而帶她離開的自己反成了仇人。他不得不顧慮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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