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6部分

那時,無論是新文學還是新藝術,雖然取得了一些成就,但都還處在襁褓時期。文藝隊伍還很薄弱,青年作家和藝術家的作品,內容還不夠充實,技巧也不夠成熟。魯迅從對革命文學藝術的高度責任心出發,深感到年輕的創作隊伍需要扶植,需要滋養,因此到上海之後,他把精力主要放在編輯文藝刊物。翻譯介紹外國文藝作品、扶植新生文藝團體的工作上。在他的創造力最成熟的年月裡,他的時間是多麼珍貴,然而為了新文化事業,他寧願去做這些一木一石的工作,用自己生命的血,一滴一滴地灌溉那些新開墾的處女地。

他到達上海不久,在北京出版的《語絲》被迫停刊,但是北新書局把這個雜誌轉移到了上海,所以從1928年2月起,魯迅便親自擔任主編。這一年6月,魯迅又和郁達夫一起編輯一個以翻譯為主兼收創作的文學月刊《奔流》。這個刊物共持續了一年半。

郁達夫原來也是創造社的骨幹,但在1927年8月就脫離了創造社,魯迅與他的關係一直很好。他覺得達夫為人誠實,坦白,沒有“創造氣”。他們合編這個刊物的目的在於給新文學藝術多輸送一點新的血液。魯迅那時的想法是很明確的。他認為一切事物,雖說以獨創為貴,但中國既然是世界上的一個國家,則受點別國的影響,自然難免,似乎倒也無須如此嬌嫩,為此感到臉紅。而且單就文藝而言,魯迅覺得中國的文學藝術家實在知道得太少,要使自己茁壯成長,營養是太不足了。所以,魯迅歷來主張對於外國文化,要具有“漢唐氣魄”,敢於“拿來”滋補自己。不去了解國門之外藝術的大千世界,而要使我們民族的文學藝術有大的發達,是很難想象的。因此,辦一個刊物,讓它起著輸送的作用,是必要的。

然而,這個工作實在麻煩得很。每月出一期,從編輯、校對、翻譯到挑選插圖、跑印刷所、與投稿者通訊聯絡,代作者向出版社索取稿費和退稿等等,事無鉅細都是魯迅一個人親自辦理。為了便於讀者瞭解刊物的內容,魯迅每一期還要親自寫一篇《編校後記》。特別是校對工作十分繁瑣,他常常通宵達旦地校對《奔流》的稿件。刊物是在夏季誕生的,而南方的氣候炎熱得很,晚上蚊子又多,但是魯迅還是一邊淌著汗,一邊專心致志地一頁一頁校對著。關於這一段的生活情況,他在給友人的信中曾有過自白:“白天汗流,夜間蚊咬,較可忍耐的時間,都用到《奔流》上去了。”“為要使《奔流》少幾個錯字,每月的功夫幾乎都消費盡了。”魯迅雖然向自己的友人訴說了勞動的沉重,但是他總是那樣一絲不苟地把全副精力傾注在別人的稿件上。瞭解魯迅的友人們都知道,那一本一本的《奔流》,實際上奔流著的是魯迅那赤誠的心血和汗水。

在編輯《奔流》的同時,魯迅從1928年12月,又與柔石等人合編《朝花》月刊,自然,這也是為了給新的木刻藝術輸入一點營養。

點點滴滴(2)

柔石是在這一年9月搬到閘北區*裡二十三號的,這裡本來是魯迅的住處,門邊還留著戶主周豫才的字樣。現在魯迅的新居*裡十八號,就在柔石住處的斜對面。早晚吃飯的時候,他們常常相遇,經友人介紹,他們就親熱地交往起來。初次接觸,柔石就給魯迅留下了忠厚質樸的印象。柔石心性率真,對魯迅又有一種特殊的信賴,因此在交往的開始,就把自己的身世無保留地告訴了魯迅。他是浙江台州寧海人,談吐舉止都帶著台州式的硬氣,而且頗有點迂的味道,給魯迅的感覺就像耿直地反對明燕王朱棣的方孝孺。在舊中國,“滑”的市儈和“媚”的奴才是很多的,這些都叫魯迅厭惡,他喜歡“迂”的柔石,這種忠厚到“迂”的人,倒無須防備。

柔石幼年時叫趙平福。但他家鄉有一個霸氣十足的豪紳,覺得這個名字好,要留給自己的兒子用,不讓柔石用這個名字。柔石沒有理睬他。不過,他長大後,很不喜歡這個“福”字,便改為“平復”,並以柔石為筆名。

這個連名字也幾乎被剝奪的青年,非常熱愛文學事業。他和魯迅往來一些時日之後,彼此覺得很投合。魯迅把柔石看作自己人,常邀他到家裡吃飯,飯後他們倆,還有許廣平、周建人總是在一起談天。和親密友人暢談,在魯迅看來,正是繁忙人生中的大樂趣。因此,他談起來興致很高,從文學到哲學,從五千年前到五千年後,淵博的知識、鋒利的思想、高尚而深刻的幽默,常使柔石為之傾倒。魯迅對於柔石的創作常常詳細地提出中肯的批評,使柔石心悅誠服,尤其使柔石深受啟發的,是魯迅指點給他的嚴肅的人生與治學的態度。有一次,魯迅告訴柔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