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他怔怔道,放下桶對她做了一揖,“多謝了,還請歸還。”
她牽著鑰匙的線繩,小鹿亂撞——啊,還是他,一樣的容貌和聲線,夫控十級的夷波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他伸出手,看著她把鑰匙放進他掌心。她的面板微微泛著冷藍,指縫間有蹼膜,像某種獸。他愕然望她,她臉上掛著微笑,海藻般的長髮披拂在胸前,她有尖尖的耳廓,和美麗到令人窒息的臉龐。略停頓一下,向後退開,婉轉一個扭身,豐沛豔麗的尾鰭帶起一串水花,那翠色的鱗在日光下螢然有光,眨眼不見了。
夷波堅信驚鴻一瞥才會讓他刻骨銘心,於是製造了一個未完待續。她現在把漢子很有一套,在他面前那麼優雅大方,轉頭就撅著屁股扒著巨石喃喃:“他和我說話了!說了三句!三句!這下一定記住我了……會想起我嗎?應該想起我才對……”
她顫抖著兩手捂住嘴,沒有嚇著他吧?她在這裡變不成人形,因為鯤鵬太大,這湖裡裝不下她,合歡給她開了後門,才讓她還原成鮫人時候的樣子。鮫人不具備攻擊性,而且她對自己的美貌有信心,他必定再也忘不掉她了,必定對她魂牽夢縈……她捧心靠在石頭上,覺得天很藍,陽光也分外燦爛。
有了個好開端,後面就順利了。她繼續等待,有時他來,湖邊上有人浣衣,她不能出現,只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後來他換到傍晚,那時候暮色沉沉,正好私會。他的記性不好,在南海時經常連自己藏的銀票都找不到,這一世又多了個丟東西的毛病。她潛在水底看他,隔三差五會有亂七八糟的物件落下水,有時候是一塊佩玉,有時候是一把銅勺,她總是替他撿回來,畢恭畢敬送上去,順便叮囑一句:“下次要小心了。”
可是她不知道,在別處他從來沒有丟過任何東西。
見了幾次,不再排斥了,他蹲在木碼頭上問她:“你是什麼物種?”
她撲了一下尾鰭,“鮫人呀,你看不出來嗎?”
“會織綃,能泣珠?”
她的臉在晚霞裡分外美麗,“這些我都會。你把我帶回去,以後就不用釀酒了。”
他似乎有些心動,但還是搖頭:“你應該生活在水澤裡。”
夷波有點急,邪門兒,龍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正直了?她仰著臉說:“你好好想想,記不記得我。”
他凝目看她,以前做夢,曾經夢到過她。從她一出現,他就覺得似曾相識,然而細探究,又變得毫無頭緒。也許美人都一樣吧!他笑了笑,“再過半個月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夷波焦急不已,“你要到哪裡去?”
他說:“我要成親了,去五十里外的村子安家。”
這是要倒插門?她義憤填膺,她當北溟溟主的時候他都不肯入贅,現在居然要到女方家生活?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要娶別人了,這怎麼行!
她淚如雨下,抓住了他的袖子氣哽不止:“不要,你不能成親。”
他感到莫名,奇怪地審視她。鮫珠簌簌落進水裡,她的臉上有水珠,像淚一樣。他想替她擦一擦,最後還是收回了手,“我們以前認識嗎?”
他都忘記了,她應該怎麼和他解釋呢?她委委屈屈說:“你還記不記得飛浮山?記不記得那次渡劫?普化天尊的天雷擊中了你,走投無路下你入了九黎壺,轉世到這裡。我說那些你可能覺得我在說天書,那我問你,你記不記得自己的真身?記不記得我是鯤鵬?我還有最後一招,我們可以對暗號的——小肉芽!”
他一臉莫名,奇怪她說了一長串,他都沒有聽明白,只有那個小肉芽,聽上去真耳熟。他細細琢磨,“小肉芽是什麼?”
夷波騰地紅了臉,“這個不太好解釋,反正你不能娶別人,因為我已經懷了你的蛋了。”
他一驚,奮力甩開了她,“你在胡說些什麼,什麼懷了蛋……人魚殊途,我什麼時候……那個你了?”
夷波的痛苦和失望簡直要以噸來計算了,有什麼比孩子他爹不認賬更叫人難過的呢,如果他是孤身一人,她還好過些,可以和他玩一玩你猜你猜。現在時間不容許了,他要娶親了,她馬上就要變成王寶釧,那還得了!
她拉他下水,打算來點刺激的,逼他回想起從前。月光如練,她勾住他的脖子,明亮的眼睛緊緊盯住他:“小鮫的名字叫夷波,你常叫我阿鮫。我們在飛浮山成親,當時白澤君和胡夫人,還有阿螺、扣扣,都是我們的見證人。”她的手指魅惑地刮過他的下頜,“你是道九川,曾經的南海海主,你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