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時年十五,今上壯之,賞物千段。後從討王世充,頻戰皆捷……”
裴寂敘敘說著李道玄生平,極盡歌功頌德之能事,辭藻駢儷工整,李世民看著裴寂溝壑縱橫的臉,故作的悲痛覆蓋其上,讓人愈覺其人之冷淡深謀。不用回頭,李世民亦可想此刻見在場元老功臣的面目,大抵也都是如此,一副事不關己,卻不得不扯出張泫然悲憫老臉。
李世民想起晉陽家中,第一次見著這個堂弟,小去自己一大截,舉止卻頗得體,行禮見人,竟有大孩子的模樣。
本來只當是個乖巧柔弱的小童,卻不知與宗室同姓的孩子一起玩兵匪之戲時,一頭小牛犢也似,有一股不要命的習氣。
及至後來,李家起兵,一路南征北戰,其間有數次他與李世民一同征戰,每每拼殺起來都絲毫不姑息性命,在介州打宋金剛那次便是,一人一馬,竟就敢帶了一百騎兵作先頭部隊,李世民尚未來得及開口阻攔,已經一躍而起,帶著人殺將出去。
而在武牢迎擊竇建德那次更險,整個人被射成刺蝟也似,滿面血汙,連坐騎都被射中倒地不起,這人竟還提到拼殺,若不是李世民將人拽了摔到馬上,囑尉遲敬德押回大營,還不知要拼到何種境地。
而回到長安,這少年又是另一副氣度姿態,謙恭有理,待人寬仁,後宮佳麗,誥命夫人,長安閨秀,無人不知淮陽王清名,更有青樓歌姬在酒肆見他車駕行過,揚著飄帶唱“慕孫郎,慕周郎,何如一見淮陽王,三生三世不能忘。”
“……年僅十九,嘆哉!今上惜之益深,憾之何甚!故知劉黑闥之流,豺狼成性,賊之宗盟,非誅難安英魂,豈定天下?今,追封雍王,諡曰壯。他日妖孽清肅,山河同指,再祭忠魂!”
裴寂乾巴巴的聲音將一片大好說辭念得索然無味,而身後群臣附和聲中,李世民聽見在尉遲敬德、王君廓、秦瓊、蕭瑀等人的憤然怒喝之外,一群庸碌老臣昏昏之聲仿若一層沙灰,將腳下殿宇蒙塵湮光。
李世民心中嗤笑一聲,卻又悲意橫生:大唐才新生啊!五弟卻英年殞命,而這個朝堂上,竟然已有如此多的無用之人,耽於享樂,畏於權勢,連一位風華如斯的少年上將血濺沙場,卻也不過換來他們無謂的囁喏!
如今十里湧春潮,豈容黃葉舞秋風!
正文 柒捌
裴寂甫一念完,高內侍便託著一方聖旨交到李道玄之弟李道明手上。
那聖旨掠過李世民眼前:明黃蠶絲綾錦,一品玉軸裝置,銀龍爪踏祥雲壓在兩端,緞面上七色絲線勾勒仙鶴青猊等祥瑞,褚遂良豐豔沛澤的筆體書就玄墨辭句,末了李淵硃筆批就,壓一方天子印信。
這道聖旨與李世民在黎陽從李建成手中接過的那道急詔體制雖有不同,卻都只壓了一方大唐立朝後趕製的天子朱印。
往後兩排文官佇列裡,劉文靜冷笑一聲,道:“這一通旨意也不知誰人擬的,端的高明。滿篇痛悼淮陽王,卻一字未提他殞身的細狀,好一手春秋筆法。”
立在他身側的李績瞥一眼左右,低聲道:“肇仁兄慎言吶!”
劉文靜恍若未聞:“末了再帶一筆誅滅叛軍,哈,這下淮陽王也不白死了,李建成藉此煽動軍營裡那幫蠢蠹,道是哀兵必勝。魏徵那老頭兒這回總算找著用武之地,這一手算盤珠子撥得嘩啦啦響吶!”
他聲音雖不大,卻冷冷地鑽入人的耳朵,裴寂眼角下垂,微微偏過頭,又轉回去,劉文靜緊盯著他背影,嘴角浮起一絲興味的笑意。
李績低下眼極快地左右一掃,好在朝臣都知曉劉文靜素來脾性,亦知他是李家晉陽起兵的原宿肱骨,各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臉正經。
當此時,御座上李淵又說了一通撫卹之言,接著將話鋒一轉,道:“除劉黑闥之流,我朝更有強虜環伺。如突厥鐵騎侵擾不斷,兼以高昌、焉耆、龜茲、疏勒、于闐等零星小國蠢蠢欲動,相與聯合,漠北昭武九姓各自為陣,以藥葛羅之回紇國最為悍勇,且與突厥安通款曲,密謀霸業,更不消說高麗、扶桑等尋釁挑撥。
而我朝立國尚淺,根基未穩,本是戮力同心,外御強虜,內匡大統之際,朕亦殫精竭慮,不敢耽於享樂,置天下於釜薪之危。然當此關頭,卻有貳心之人,明為朝廷命官,暗地中飽私囊,拿著朝廷俸祿,充實自己親兵武備!”
這一言既出,滿朝譁然,李世民頓覺身後掀起一場聲浪,其間暗湧激流數股,身邊幾位親王神情越發恭肅,而裴寂則一臉老僧入定,諱莫如深。
儲位之爭由來已久,太子東宮與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