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裡,還有一大堆的善後工作要做,裝紙門,把傢俱搬回原位,鋪床,整理弄亂的原有秩序。夢竹忙碌的清理著,命令曉白和曉彤搬這搬那。她竭力用忙碌來禁止自己思想。可是,王孝城最後的那句話使她心情大亂。一面鋪著床,一面又禁不住停下來發呆,這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還是不要去想吧,她寧可不想!當一切恢復了原狀,她就急急的叫兩個孩子去睡覺。曉彤詫異的望著母親,不知道有什麼事讓母親如此不安?她正有許多話想和母親說,她要告訴她今晚的經過,告訴她那個顧家的舞會,和那個奇妙的遭遇。但是,她才開口喊了一聲:“媽媽!”
夢竹就不耐的對她揮揮手說:“去吧,這麼晚了,快些去睡覺,有話明天再說。”
曉彤滿腹猜疑的回到自己屋裡,奇怪母親何以與往日大不相同。可是,她有太多事情要思想,她沒有時間去想母親的事了。夢竹看到孩子們都回房了,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在梳妝檯前坐下來。面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又愣愣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有個人也有臺灣!”會是誰?她拿著發刷,有心沒心的刷著頭髮。這世界會這麼小嗎?不,一定不會,王孝城不知道說的是誰?決不是──她摔摔頭,似乎想摔走一個可怕的陰影。
明遠走到她身後來了,把一隻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猛然吃了一驚,發刷從手上落到地下去了。明遠俯身拾起發刷,從鏡子裡凝視她,懷疑的問:“你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夢竹有點口吃的說,她覺得明遠已經洞燭了她的思想,而且,她猜測明遠或者已經聽到了王孝城最後那句話,這樣一想,她的臉色就變白了。而明遠站在她身後,握著那發刷,也悶不開腔。從鏡子裡,她可以看到他那凝肅而深沉的臉色,她更加不安了。好半天,兩人都默然不語,夢竹瞭解明遠的個性,她知道在他心中的一個角落裡,始終對一件事耿耿於懷,連一件衣服尚且會引起他的不快,何況是──“夢竹!”
明遠一開口,夢竹就又吃驚的一跳,明遠瞪著她問:“你怎麼了?”
“哦,沒,沒什麼。你要說什麼話?”夢竹醒覺的問。
“對於王孝城的話,你有什麼意見?”明遠問。
王孝城的話?夢竹腦中紛亂成一團,到底,他是聽到那句話了,他一定也猜出王孝城所說的人是誰了。她瞠目結舌的望著明遠在鏡子裡的臉,對於明遠那份沉著的臉色,突然冒出一股怒火。總是這樣,有什麼話他從不直接了當的說出來,而要做出那股陰陽怪氣的臉色給她看,他是在折磨她,還是在窺探她?他希望知道什麼?他想要她告訴他什麼?突來的不滿使她勇敢的揚揚頭,用一種近乎生氣的聲音,冷冰冰的說:“我沒有什麼意見!”
“怎麼,”明遠的眼睛掠過一抹困惑。“你不贊成我重拾畫筆嗎?”
“哦,哦,”夢竹如夢初覺,突然明白過來,才知道明遠指的是畫畫的事,不禁感到一陣像解放似的輕鬆。在輕鬆之後,又為自己的失態感到一些微微狼狽,和類似歉疚的情緒。
為了彌補自己胡思亂想所造成的錯誤,她給了明遠一個嫣然的微笑,用幾乎是高興的口吻說:“當然,我完全贊成,他的話很對,你不該放棄你的本行。”
明遠詫異的看著夢竹,他不瞭解她為什麼忽悲忽喜的?她的神態看起來那麼奇怪。
“你今天晚上怎麼了?”他問。
“沒有怎麼呀!”夢竹微笑著說:“只是有點累,而且,見著了多年沒見的朋友,總有點興奮。”
這倒是真的,明遠釋然了。他拿起發刷,下意識的在夢竹頭髮上刷了一下。這舉動使夢竹心底掠過一陣痙攣的柔情,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把頭靠在他身上,突然渴望能夠被人保護,被人憐惜,帶著一份莫名其妙的激動,她說:“明遠,從今天起,做一切你所愛做的事吧,那怕辭了職去畫畫。我已經拖累你得夠了。”
明遠愣了愣,他低頭注視著夢竹說:“怎麼了?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從沒有嫌你拖累了我!”
“事實上是我拖累了你,如果我們不那麼早結婚……”
“可是,是我要求你結婚的,是不?”明遠打斷了她的話:“你怎麼會講起這些?”
“因為我對你抱歉,假如你不結婚,你現在可能比王孝城更有名,本來你的畫就比他畫得好,可惜你放棄了,否則,你一定已成功了,都因為……”
“夢竹!”明遠低低的喊,撫摩著她的頭髮:“你今天是太累了,太興奮了,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