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宸試想了許多足以讓白安下手推倒白瑾的理由,卻無一成立,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明白過來,他太執著於白安以至於讓自己的思維陷入了死衚衕,因為,白安根本就沒有推倒白瑾的理由,他有的只是用謊言替真正凶手開脫隱瞞的理由。他在保護那個人,那個把他疼愛的小妹妹推下二樓的人。縱觀整個白家,在這件事上能讓白安不遺餘力去保護的人,除了謝蕙嵐,還能有誰?白瑾急救手術後就被轉移到了他們如今所在的城市接受更好的治療,謝蕙嵐如果不是和白安早就相識並感情深厚,她如果不是對白瑾心存愧疚,那樣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是如何沉得下心在枯燥單調的病房裡寸步不離地守護了白瑾幾個月?白安為了掩蓋謝蕙嵐傷害了白瑾的事實,慌亂之中編造謊言,將一切罪過推給了莫須有的“小偷”,他絕對想不到,這個莫須有的“小偷”的帽子竟然會被自己的父親直接扣到了與母親有著不同尋常關係的另一個男人頭上,父親與那個男人起了衝突,最後雙雙命送車輪底下。白安不過是想化解謝蕙嵐和自己的危機,卻把更大的危機親手推到了白家面前。幾年以後,白安給自己的長子取名白長歸,是為了悼念白老先生,往後,他又給自己的小兒子起名白少起,是為了祝福白瑾,白老先生和白瑾都是他生命裡極為重要的家人,卻也都是被他所害的人。他們夫妻倆給兩個兒子起的名字,不僅僅是愛,也是一種懺悔,是日日夜夜用自己的血脈向傷者亡者贖罪的刻痕。如此簡單的因果關係,顧念宸卻至此才恍然大悟。白瑾在顧念宸的懷裡不停地打著哆嗦,她身體僵硬四肢發涼,嘴裡喃喃地發出一些聲音,顧念宸低頭去聽,聽明白了她是說冷。“我帶你回車裡去,然後我送你回家。”顧念宸低頭在白瑾汗津津的額頭上撫慰地親了親,這才抬頭看向對面的謝蕙嵐,十分客氣疏離地說道:“嫂子,麻煩你幫忙用傘遮一下小瑾,我們的車子就在不遠,還請你送我們過去。”溫柔賢惠善良體貼的謝蕙嵐在顧念宸心中一度是溫暖家庭的代名詞,她總是和氣地笑,起早忙晚地做家務,廚藝精湛,不管多晚多累都會笑吟吟地等待他們回家吃飯,天冷了會給他們添衣服,天熱了會叮囑他們不要貪涼,像每一個可愛的姐姐或母親,溫暖了顧念宸長久漂泊獨居的心,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用這樣堅硬冰冷的語氣和她說話,就好像她已經不是他們熟悉的嫂子謝蕙嵐,而是個毫無感情的陌生人。謝蕙嵐臉上的血色早已褪得乾乾淨淨,她緊緊抿著發白的嘴唇,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快步移過來,將自己的傘嚴嚴實實地遮在了白瑾的頭上。白瑾虛弱地瞥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一言不發地將臉重新埋進顧念宸懷裡,不去看她。三個人快步走到外頭的街道,顧念宸解了車鎖,在謝蕙嵐的幫助下把白瑾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副駕駛的位置,緊接著他又急匆匆開啟後備箱,取了條毛毯回來給白瑾蓋上,這才俯身替她綁好安全帶,為她撫去臉頰上的亂髮,溫柔問道:“還好嗎?”白瑾點點頭。等忙完這些再坐上駕駛座,顧念宸全身上下早已被雨打得溼透,雨勢這麼大,他看了一眼謝蕙嵐,示意她也上車,這才關了車門,開啟車內暖氣取暖。雨刷左右搖擺著工作,顧念宸脫掉溼漉漉的外套,回頭看向同樣狼藉的謝蕙嵐,不知如何開口,便淡淡詢問道:“老夫人怎麼樣了?”謝蕙嵐張了張嘴,囁嚅道:“白安在醫院陪著她,目前一切都好,明天就能回家。”顧念宸點點頭,之後再找不出能說的話,索性閉了嘴,開車上路。因為大雨滂沱,山區小縣城回去的路本來就崎嶇多彎道,顧念宸將車開得十分謹慎,時不時還要注意一下白瑾的身體狀況。車裡暖氣充足,白瑾的身上還蓋著保暖的毛毯,按理說她的狀況應該有所好轉,可顧念宸發現,她的臉色始終蒼白,並沒有一點點恢復血色的趨勢。謝蕙嵐也一直緊張著白瑾的狀況,見她從頭到尾都不說一句話,儘管憂心,卻也不敢開口。車子在一個山道上拐過彎之後,一直沉默的白瑾忽然動手解自己的安全帶,並小聲說道:“停車!”顧念宸忙將車子開到公路邊的一塊小草地上。車子剛停下,白瑾便開啟車門衝了出去,蹲在臨近的草地上嘔吐。顧念宸連忙跟下車,後排的謝蕙嵐也開啟車門,撐開雨傘要去為白瑾擋雨,可謝蕙嵐剛剛靠近白瑾,就被白瑾揮手推開了,謝蕙嵐重心不穩栽倒在地,那把黑色的雨傘也歪倒在了一旁。謝蕙嵐從泥濘的草地上默默爬起來,將雨傘遞給顧念宸,讓顧念宸去為白瑾撐傘。顧念宸看了謝蕙嵐一眼,接過雨傘半蹲到白瑾身邊。沒想到白瑾回頭又把傘推開,動作過於用力,讓她再次低頭劇烈地嘔吐起來。她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起先吐的還是中午吃下的那一點點餅乾和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