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李妃傷心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潮熱,連忙回頭掃望了一眼跪在那裡的陳洪和馮保,又望向世子:“世子,告訴師傅,到底有什麼事了?”
世子這時也又哇地一聲哭了,抓緊了跪在那裡的馮保的衣領:“那個奴才,要把大伴帶走…”
張居正終於明白了些事因,這才猛然省悟跪在這裡的是司禮監的首席秉筆太監,連忙對王府的兩個太監:“快扶陳公公起來!”
兩個拉著他的王府太監費好大的勁將已經半昏的陳洪攙了起來。
陳洪這時雙頰已見紅腫,額頭更是又青又腫,正中還冒出了好大一個包。只看見眼前虛虛地站著一個人,半天才慢慢清晰了,是張居正。陳洪那張臉便如一塊岩石,兩眼也如岩石上的兩個深洞!
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如同內閣的次輔,如今在裕王府落得這副模樣,又正讓自己撞著,張居正已知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走了過去對陳洪雙手一拱:“陳公公,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有藥嗎?快取藥來!”
“不必了!”陳洪這時回覆了首席秉筆太監的身份,“張大人既然看見了,在裕王爺那裡和皇上那裡也請替咱家說句公道話。皇上有旨意,叫咱家將馮保遣出王府送到朝天觀去服役,王妃和世子竟責罰咱家。天下無不是的主子,冤死了咱家也沒有話說。咱家這就到府門外候著,到底讓不讓馮保去朝天觀,請張大人幫世子做個主,咱家好回宮復旨。”說完這番話此人竟毫無理由地帶著兩個太監出了府門,把這個難題撂給了張居正。
張居正也怔在那裡,望著陳洪走出府門,眼中好一陣厭惡,但很快便鎮定了下來,望向世子:“世子,你先過來一下。”
那世子一直拽著馮保,這時望向張居正
張居正除了仍在兵部兼職,此時已是欽授裕王府日侍講官,既為裕王侍講經書,也兼著替世子開蒙,兩代師傅自有師傅的尊嚴,望著世子又說道:“世子請過來。”
世子鬆開了馮保不得不走過來了:“師傅,不讓大伴走。”
“聽師傅說。”張居正嚴肅了面容,“師傅跟你說過,我大明的天下誰最大?”
世子不情願,又不得不低聲答了一句:“皇爺爺最大。”
張居正:“皇爺爺最心疼誰?”
世子見他越來越嚴肅只好答道:“心疼世子。”
張居正:“明白就好,皇爺爺現在叫馮大伴去朝天觀是為了讓他多學些本事再回來陪伴世子,世子不能夠不聽皇爺爺的話。”
世子的嘴一撇,又要哭了:“那、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張居正轉對世子:“世子讓他走得快,他就回來得快。”
世子不做聲了,淚花只在眼眶裡轉。
張居正當機立斷,摟住了世子,將他的頭按在自己身上,對著馮保:“馮大伴,你現在就走,你的衣物我會派人給你送去!”
馮保一直緊趴在地上,這時倏地爬起來誰也不看轉身低頭就走。
世子將頭從張居正的手中掙脫了,猛回頭時府邸的大門已是空空蕩蕩!
不見了馮保,他竟沒有再哭,只望著空空的大門,露出了呆痴的模樣。
張居正慢慢蹲了下來:“世子,咱們已經是讀書知理的人了,有些事咱們今天做不到,明天也許能做到,明白師傅的話嗎?”
世子的目光仍然有些呆滯,望向了張居正:“師傅,你在兵部管兵嗎?”
張居正愣了一下,還是答道:“臣在兵部管兵。”
世子:“替我殺了那個人!”
張居正一驚,一把抱起了世子,低聲喝道:“世子慎言!”
世子不說話了。
張居正的目光立刻像刀子般掃向了環伺在院子裡的那些太監:“剛才世子說什麼了?”
幾個太監立刻全都跪下了:“奴才們什麼也沒聽見。”
張居正說道:“沒聽見便是你們的福分!”說完這句話便抱著世子向內院走去。
內閣值房
徐階的身影這時也疲憊地出現在值房門口。
吏、戶、兵、工四部的四個堂官便立刻站起來,四雙眼睛磁鐵般望向他手中的那摞票擬,忘記了那票擬裡擬的都是銀子而不是鐵,恨不得立時吸了過去。
從門口到正中的案前也就幾步路,徐階每一步都邁得方寸漫長,像走了好久才走到,默默坐下,沉重地將那摞票擬放到案上。
四個人這才注意到了徐階的神態,不祥之兆很快被他們感覺到了,票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