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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下子叫了起來。“我們竟把隱修女給忘了!快告訴我老鼠洞在哪兒,我給她送餅去。”

“馬上就去。”烏達德說。“這可是一件善事。”

但對厄斯塔舍卻不是好事了。

“哎喲,我的餅!”他說著,一下子高聳左肩,一下子又高聳右肩,連連直碰著各邊耳朵,那是他極為不快的表示。

三個婦女轉身往回走,到了羅朗塔樓附近,烏達德對另兩個人說:“三個人可別同時都往洞裡看,免得把麻衣女嚇壞了。你倆裝做念著祈禱書的贊主篇,而我把臉孔貼到窗洞口去看。麻衣女有點認得我。你們什麼時候可以過去,我會告訴你們的。”

她獨自走到窗洞口。她的眼睛剛往裡面一瞄,臉上立即露出一種悲天憫人的表情,原來又快活又開朗的面容頓時改變了表情和臉色,彷彿從陽光下走到了月光下。眼睛溼了,嘴巴抽搐著像快要哭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把一隻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要馬伊埃特過去看。

馬伊埃特心情激動,悄悄地踮起腳尖走了過去,就像走近一個垂死的人的床前那樣。

兩個女子站在老鼠洞裝有柵欄的視窗前,一動也不動,大氣也不敢出,朝洞裡瞧著,眼前的景象實在悲慘。

那間斗室又窄又淺,頂上尖拱狀,往裡面看很像一頂主教的大法冠。光禿禿石板地面的一個角落裡,有個女人,與其說是坐著,倒不如說是蹲著。下巴靠在膝蓋上,兩臂交叉,緊緊合抱在胸前。她就這樣蜷縮成一團,一件麻袋狀的褐色粗布長衫把她全身裹住,寬大的皺褶層疊,花白的長髮從前面披下來,遮住面孔,順著雙腿直拖到腳上。乍一看,她活像映託在小屋陰暗底部的一個怪異的形體,一種似黑非黑的三稜體,被從窗洞口透進來的日光一映照,她身上有兩種反差強烈的色調,一半陰暗,一半明亮,宛如人們在夢中或是在戈雅①的非凡作品中所見到那種半暗半明的鬼魂,蒼白,呆板,陰森,蹲在墳墓上或靠在牢房的鐵柵上,這既非女人,也非男人;既不是活人,也不是確定的形體;這是一個影象,是真實與虛幻交錯、黑暗與光明交織的一種幻影。在那垂至地上的頭髮掩蓋下,幾乎分辨不出一個消瘦和冷峻的身影;從她的長袍下,隱隱約約露出一隻攣縮在堅硬冰冷的石板地面上的赤腳。這緊裹在喪服下若隱若現的依稀形體,叫人看了不寒而慄。

①戈雅(1746—1828),西班牙著名畫家。

這個彷彿被牢牢砌在石板上的形體,看上去沒有動作,沒有思想,沒有呼吸。時值一月,穿著那件狀如麻袋的單薄粗布衫,赤著腳癱坐在花崗石地面上,沒有火取暖,呆在一間陰暗的黑牢裡,通風口是歪斜的,從外面進來的只是寒風,而不是陽光;對於這一切,她似乎並不痛苦,甚至連感覺也沒有。彷彿她跟著這黑牢已化作石頭,隨著這季節已變成冰。她雙手合掌,兩眼發呆。第一眼看去以為是個鬼魂,第二眼以為是個石像。

然而,她那發青的嘴唇不時微開,好透口氣,又不時顫抖,卻像隨風飄蕩的樹葉,死氣沉沉,呆板木然。

可是,她那雙暗淡的眼睛卻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目光,一種深沉、陰鬱、冷靜的目光,不停地盯著小屋裡一個無法從外面看得清的角落。這一目光彷彿把悲慘靈魂的一切傷感,都緊繫在什麼神秘的事物上。

這就是那個因其住處而被稱為隱修女、又因其衣裳而被叫做麻衣女的人兒。

熱爾維絲也走過來和馬伊埃特及烏達德在一起了,三個女子都從窗洞口往裡張望。她們的頭把照進土牢裡的微弱光線擋住了,那個不幸的女人雖然沒有了光,但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們。烏達德低聲說道:“別打擾她。她出神入定,正在祈禱哩。”

這時候,馬伊埃特仔細察看那張消瘦、憔悴、披頭散髮的臉孔,心裡益發惴惴不安,眼裡充滿著淚水,不由悄悄嘀咕了一句:“要是真的,那可太奇怪了!”

她把腦袋從通氣孔的欄柵當中伸進去,好不容易才看得見那悲慘女人一直盯著的那個角落。

她把頭從窗洞縮回來時,只見她淚流滿臉。

“你們叫這個女人什麼來著?”她問烏達德。

“古杜爾修女。”

“而我呀,就叫她花喜兒帕蓋特。”馬伊埃特接著說。

於是,伸出一根指頭按住嘴唇,向呆若木雞的烏達德示意,要她把頭也伸進窗洞裡去看一看。

烏達德瞧了一瞧,只見在隱修女陰沉的目光死盯著的角落裡,有一隻繡滿金銀箔片的粉紅色小緞鞋。

熱爾維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