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眉:“不就是他做過和尚嗎?”
孟劍卿的心中一瞬間轉過許多念頭,他該不該說出來?
媚紅是不是還在懷疑他為什麼會被置於如此境地?
也許,只有在那一個風緊浪高、生死一線的瞬間,她對他才是沒有絲毫懷疑的。
一念及此,孟劍卿迅速下了決斷。
他低聲說道:“沈大人的原名是沈白,蕭山人氏。”
媚紅呆了一會才輕聲驚呼起來:“原來是他!”
蕭山沈氏,也算一方望族,不料一夜之間,毀於一場大火,若非一個小兒子沈白已經出了家,那就是滿門滅絕了。鄉間傳言道,沈家是傷了陰德,才會招來這樣的報應。至於如何傷了陰德,鄉野間各種傳說都有,錢塘江上的往來人,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一點。
媚紅轉念又道:“那種亂糟糟的世道,和尚生個把私生女兒,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
但是見孟劍卿的神色有異,媚紅心念一動:“你是說,那場大火與沈白有關?”
孟劍卿道:“放火的不是他,是沈家四太爺的一個小妾,沈姑娘的母親。”
媚紅呆了一呆,腦中轉過彎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喃喃地道:“沈和尚的女人,當真是非比尋常——難怪得要將女兒帶到小西天去養,她若不躲在那個地方,只怕早已被人殺掉了!”
沈白與他那個名份上的叔祖母之間的事情,究竟是在他出家之前還是出家之後呢?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來歷,才會有這樣的決斷和手段?沈光禮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去找她,是不是因為他終於知道了沈家那場大火的真相?究竟是什麼樣的遭遇,才會讓那個女人放了這麼一場瘋狂的大火?
媚紅冥想著那個女人的模樣,不覺恍惚起來。
可怕的沈大人。在他年輕的時候,他竟然會有過那樣一個女人。而他竟然會愛上那樣一個女人——也許直到今日,他也不曾忘記她,不曾放棄她。
有誰,有誰會這樣來愛她?無論她是誰?無論她做過什麼?
孟劍卿冷冷地又接了一句:“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秘密。”
媚紅悚然心驚。
孟劍卿道:“最可怕的秘密是,無論是沈姑娘的母親,還是沈大人,都沒有辦法知道,沈姑娘究竟是他的女兒,他的妹妹,他的姑姑,還是他的侄女。”
如果沈光禮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只怕他有十個頭都不夠砍的。
靜了許久,媚紅輕輕嘆了一聲:“難怪得那位沈姑娘就那麼不明不白地住在沈光禮那兒,含含糊糊地總也不正式認親。”
她又轉向孟劍卿,低笑道:“如果沈光禮知道你說了些什麼,只怕你有十個頭都不夠砍的。”
孟劍卿心中想的,幾乎被媚紅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
孟劍卿不覺怔了一怔。
【九、】
晨光漸漸明亮,前方的島嶼,輪廓也漸漸清晰。島上樹木蔥蘢,即使在這嚴冬季節,也綠得發亮。因為樹木籠罩,直至駛近,孟劍卿才發覺這島上的山勢極是陡峭。近岸處礁石嶙峋,海船無法靠近,傍著一方巨礁泊了下來。
一艘小船放了下去。
媚紅輕聲說道:“這艘小船,會帶你去島上。十四和十七看船,延福伯會給你帶路找到那個地方。瑞安六人只管運貨。別的東西,你交給他們,但是有一個上了鎖的紅檀木小梳妝檯,你一定要親手帶回來給我。那是我母親留在我的。”
孟劍卿已然明白媚紅要做什麼。
當年方國珍兄弟嘯聚一方,自己也知道沒有稱霸天下的力量,便將蒐括的財寶都裝在海船之上,隨時準備逃往南洋。卻不料洪武帝大兵臨境之際,留守海船的部下撇下他率先逃走了。明軍追擊,船隊被打散,想必藏在那座小島上的,便是其中一部分財寶,媚紅的母親,便是知情人。
究竟有多大的數目,才會讓媚紅也會這樣處心積慮地算計?
她又打算拿它們派什麼用場?
小船駛進一條河道,河水湍急,他們又是逆流而上,直到日上東山,方才停泊在延福伯指點的一個小灣處,留下十四和十七看船,另外八人登上了小島。
延福伯走得很遲疑,時不時停下來四處張望,似乎對路途並無足夠把握。黑瘦蒼老的臉上,寫著萬千感慨。
山路崎嶇,許多地方根本就沒有路,從亂石和老藤中穿過,荊棘叢生,掛破了他們的衣服,手上臉上也被劃出一道道淺淺血痕。
近午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