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小會兒,那小舞臺上點起燈來,才瞧見中間簾子已經拉開,掛著塊大白布,後面隱隱有些人影憧憧。
忽聽得“?”地鑼聲一響,那幕布後現身一隻五彩斑斕的孔雀,徐徐飛過,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眾人的目光。
朱景先低聲道,“這叫皮影戲,別處少見,還挺有趣的。”
待孔雀飛過,上來一位年輕的美麗女子,也不知這些人偶是用什麼製成,做得眉目如畫,栩栩如生,極是逼真,手腳還能轉動自如,想來後面有藝人在提線操控。
琴聲叮咚響起,幕布上的女子坐在一臺織機旁,唸白過後,唱了起來,她名叫蘭芝,乃是一個好人家的女兒,“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為君婦,三年相悅愉。”
這女子唱完後,只聽咳嗽幾聲,一個老婆婆上來了。她是蘭芝的婆婆,見了媳婦,卻一臉怒容,指責媳婦織布太慢。
蘭芝悲苦道,別人都是五日斷三匹,自己三日斷五匹,卻依然不能滿足挑剔的婆婆。婆婆不是為了織作太慢刁難她,而是根本就不喜歡她這個媳婦。
安寧瞧著有些心酸起來。
朱景先眼神微微一沉道,“今日怎麼演這個,上次的可熱鬧得多。”
安寧道,“這個就好。”她坐到窗前,看得是全神貫注。
很快天黑了,婆婆命她點燈。蘭芝點了燈,恭恭敬敬擺在桌上,婆婆卻不甚滿意,一時要她拿到櫃子上,一時要她放在床旁,蘭芝拿著燈,在屋子裡擺了一圈又一圈,能擺的地方都擺遍了,婆婆也不滿意。最後婆婆生氣了,自己拿著燈轉了一圈,卻依然把燈放回桌子上,卻又把蘭芝指責一通。可憐的蘭芝默默忍受,婆婆逼著她織布到深夜,才讓她回去休息。
等到天一亮,婆婆便把兒子仲卿找了來,逼兒子休妻另娶自己喜歡的女子。
仲卿卻堅持不肯休妻,其母大怒,以死相逼。蘭芝怕丈夫為難,只得自請歸去,仲卿無法,夫妻倆抱頭痛哭。
仲卿道,“誓不相隔卿,且暫還家去,吾今且報府,不久當歸還,誓天不相負。”
蘭芝道,“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夫妻倆依依惜別。
安寧瞧著眼淚也下來了,朱景先在旁邊微微嘆氣,早知今日換了戲碼,怎麼也不會來。
燈光忽暗,又換了一幕場景。
蘭芝回到家中,母親聞之歸來,悲苦不已。兄嫂惱怒,又容不得她在家,一心要給她另擇夫婿,蘭芝誓死不從,奈何兄嫂苦苦相逼,仲卿又久候不至,她最後只能無奈的答應。但提出條件,須在婚前見仲卿一面。
兄嫂很快給蘭芝另找了個有錢有勢的人家,定下了婚期,蘭芝日夜繡著一對孔雀,在門口等待著仲卿的到來。
終於,在出嫁前一晚,仲卿到了。他一開口卻道,“賀卿得高遷!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葦一時紉,便作旦夕間。卿當日勝貴,吾獨向黃泉!”
蘭芝哭道,“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爾妾亦然。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她將繡好的絲帕交給丈夫,自回了屋。
第二日一早,迎親的隊伍就要來了。蘭芝換上新衣裳,投井而亡。
仲卿聞聽這個訊息,拿出蘭芝贈他的絲帕,自縊赴死。
安寧看得已是淚流滿面。
最後的場景是兩座墳頭,上有兩樹,樹間有鳥。後面有人唱道,“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中有一起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
這才劇終收場。
朱景先起身關了窗嘆道,“今日真不該帶你來這兒。”
安寧怔怔的流著淚,好半天,才望向朱景先道,“大哥,我想喝酒!”
朱景先搖了搖頭。
趙頂天道,“六姐,咱們回去吧。”
安寧搖了搖頭,悽然笑道,“大哥,小弟,你們就讓我醉一場吧。”
朱景先眼神愈加深沉,柔聲道,“六妹,回去吧,何苦作踐自己身子。”
安寧卻高聲叫道,“來酒來!”
門外的夥計聽得叫喚,敲門進來,瞧著這場景,不知如何是好,只望著朱景先。
朱景先嘆了口氣道,“拿壇最好的九釀春來!小弟,咱們就陪六妹喝一杯吧。”
很快酒送了上來。趙頂天猶豫著斟了兩杯滿的,又?了半杯,送到安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