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正想著,卻聽到一聲女子的驚呼,道:“郎君,您手上見血了!”
這女聲如此熟悉,她心裡不由一沉,幾步搶過去,正見著脈脈立在白琅身邊,一臉焦急模樣。而白琅彎弓搭箭,有血滴染紅弓弦,他卻如同不覺般,手一鬆,一枚白羽箭直入靶心。
秦念不由回頭,正看見了身後的殷殷。
殷殷亦是暫怔住了,之後喚“娘子”的聲音便有些大,又有些急。想來那邊也聽到了,脈脈一驚,面上突然緋紅,向後急退了兩步。
秦念一言不發,只向白琅走過去。白琅這方才看了她,將弓丟給一邊已有些無地自容之意的脈脈,卻並不看這婢子,只向她迎了幾步,目光清明溫和,道:“你來了?”
秦念卻咬了嘴唇,胸中一時竟不知翻騰著些什麼,答不出話來。
她素來是疼寵脈脈與殷殷兩個的,到底是與她同甘共苦過的人……只是,脈脈怎麼會單獨出現在白琅身邊呢?這問題的答案太過簡單,簡單到她不敢想。
侍嫁婢,原本便應該是送給郎君的……脈脈見得那齊校尉尚且心動,面對著白琅這樣的人物,又怎會不生出心思來?到底是到了年紀了。
秦念不由瞥了她一眼,但見她手指捏著白琅的血染紅的那一段絲絃。
她突然便覺得心頭一股子怒意,疾步上前,從脈脈手中取過白琅的弓,又從白琅腰間的箭壺中抽出四支箭來。饒是她動作並不兇狠,脈脈卻無由打了個寒顫,向後退了幾步。
秦念並不搭理她,四支羽箭依次脫弦,疾射向靶心,正正將白琅前一箭繞在中間。這一手功夫原本全無意義,但要做到這一出,卻比連射四箭,每一箭都射劈前一箭更難。劈箭不過是手不抖心不顫的功夫,這繞箭卻要眼疾手穩,若不是她幼時無聊,自然不會練這東西。
白琅這一張弓太硬,她連拉個滿弓都困難。若是勁兒上不到十成十,射出去的箭便極易歪斜。是而能做到這樣,連她自己都有些驚奇。
她動作極迅捷,四箭射畢,倒也不看脈脈,只將弓放回白琅手中,強笑道:“我聽聞郎君設了個靶子——我是最喜歡這個的了,郎君也不邀請我來試試手。多時不曾練習,且喜不曾出醜。”
白琅點點頭,和聲道:“娘子這一手,天下沒幾個人能使得出。”
他這言語,卻是真心誠意的誇讚了。秦念原本也沒想過一心想要個賢德夫人的白琅會讚賞她這一手,不禁有些愕然。她先前也不過是心口子一股鬱氣,發不出自然難受,然而咆哮發怒又太過潑悍,有*份。
他射箭發洩,她便有樣學樣,原本只想著他能看出她不歡喜便好了,卻不想他要誇她箭法。
他怎麼還有這一份心思的?
於是,她將羊脂一般白嫩的手抬給白琅看,道:“你看,你的血把我手指都沾染了。你便把那靶子射穿了一千次一萬次,又有什麼用?那人一根兒頭髮也不會掉的,你做什麼非要這般糟踐自己?我心裡頭捨不得。”
白琅的手指溫柔的捻住她指尖,他輕聲道:“亦不是第一回把血染在你手上,實在不知你還在意這個。”
秦念心頭忽然一動,她記得,這的確不是第一回……第一回,是那個修羅場一般的原野,狼在遠處撕吃屍首,他唇邊染著血,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擦去那還帶著他溫度的絳色痕跡。
她忽然便不慌了,脈脈再如何,都不過是個低微的婢子。她是他的夫人,他們一同經歷的事兒,是誰都不能比擬的。
白琅既然還記得那一日,還會用這溫和的口氣提起那一日,自然是也喜歡那個英勇得愚蠢的她了。
她一時心意浮動,竟說不出話來,終於,白琅又道:“你同庶母說過了?”
秦念這才想起她來找他是為了什麼,忙點了頭,道:“庶母答應了。”
白琅終於露出了些輕鬆笑意,秦念先前是也與他說過這一出的,他自然是同意。秦念看著他笑,心裡也歡喜,卻不知怎的,胸口忽地便翻江倒海起來,竟是難抑。
她臉色變了,掏了帕子捂住口,卻又覺得那一股子難受勁兒忽的消失了,憑空來去,彷彿只是幻覺。
第 058 章 企
“或許不過是早點太過油膩了些。”她抬眼,正對著白琅徵詢的眼神。
白琅“哦”一聲,點了點頭,卻彷彿並不太信她的話,反倒揮了手示意婢女小廝們退下——他自己身邊是一直都跟著一對小廝的,再加上秦念身邊的殷殷與不請自來的脈脈,一行人走開了他方道:“當真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