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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部分

徐媽媽笑了。從前徐未明小時候,她就經常給兒子講自己丈夫和公公的往事,教育自己的孩子。要一輩子做好人,講真話。

徐未明的爺爺,是新中國的第一代記者。文革期間,因為不肯收集材料揭發當時地幾位老首長老幹部,被造反派打成重傷,關在牛棚裡,最後傷病而死,徐未明的父親是優秀的新華社記者。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他父親志願報名隨軍;期間兩次負傷,報導了大量有價值地新聞;而後。他的父親又奉命跟隨中國志願者參加支援非洲發展中國家的人道主義救援隊,在南非感染了一種動物攜帶傳播的病毒,不治身亡。為了擔心病毒傳播,屍體連同他的所有隨身物品就地火化,就地埋葬;沒有葬禮,沒有追悼會,留給徐未明媽媽地,只有一張慘白的因公死亡通知書……

想起這些,徐媽媽的眼睛漸漸地潮溼起來。

“媽媽。”徐未明突然看著自己的母親,非常認真的問道:“我爺爺和我爸爸,真的……真的一輩子都沒有做過錯誤不實的報導嗎?一個人,真的可以一輩子都說真話,不說假話?”

徐媽媽怔怔的想著,幽幽的道:“那是六九年吧,造反派把你爺爺打成反革命,拖著他去遊街;他們打折了你爺爺地一條腿,你爺爺疼啊,疼得把地縫都摳出坑窩窩來了。他拖著骨折的腿在地上一步一步的爬著,造反派問一句,他就罵一句,問一句他就頂一句,一點不肯示弱……晚上回到家,你爸爸那時才八九歲,被他的樣子嚇壞了,你爺爺說了,不要哭,徐家的男子漢要勇敢,要昂著頭做人。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誰要把真的說成假的,把假的說成真的,就要和他鬥,鬥到底,鬥到死!哪怕被人把骨頭打斷了、打殘了、打爛了,挖出骨頭渣子砸在地上,也要一砸一個響,一響一個坑!”

徐媽媽說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看著燈光下的兒子,溫暖的笑了,她輕聲繼續道:“我和你爸爸是小學同學,文革十年,我們沒有書讀,我們一群孩子就成天瘋玩。因為你爺爺被關牛棚的事,很多孩子根本就不搭理你爸爸,只有我願意頂著小反革命的名聲天天和他在一起……我小時候經常跟你爸爸偷偷跑去看你爺爺,聽他拖著條殘腿給我們講故事,講做人的道理。那時候,你爺爺是我最佩服的人,我小時候就常常想,長大了一定要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鐵骨錚錚、寧死不屈,那才叫一個蓋世英雄!”

………孩子,你爸爸,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跟你爺爺就象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認死理、記死扣;他在工作單位,經常跟人吵架,還經常頂撞他的領導,就因為一個稿子裡有一點點令人疑惑的小細節、或者是寫稿子的人有點主觀評價的語句在裡面,他就不依不饒的跟人吵,甚至是跟人翻臉也在所不惜。可就是這樣,他在單位卻是最最受人尊敬的,他走了以後,他們社在北京的同事,自發的給他舉行了追悼大會,幾個從前跟他吵的最厲害的人,哭的都暈了過去……唉,這人哪!就活著這麼一口氣,只要你自己不作踐自己,你自己堂堂正正的,就算是你的仇人,也得拿顆心來敬著你,可你要不辦人事,不走好道兒啊,別管你賺多少錢、發多大財、當多大官,人家當面陪個笑臉,背後都得戳著你的脊樑骨,拿唾沫啐你,連你祖上八輩都得遭殃捱罵……“

徐未明靜靜的聽著這從前聽了無數遍的故事,內心卻依然澎湃莫名。那是一種說不清的情緒,道不明的一股心潮,讓人熱血翻湧,忍不住要仰天長嘯,幹上一碗火一樣的烈酒!

“明子,媽媽不知道你為什麼跑去喝酒,也不知道你在外面遇到了什麼難事……你大了,比媽媽有文化,比媽媽有見識,媽媽管不了你了……徐媽媽慈祥的望著徐未明臉上的那些困惑與掙扎的痕跡,輕聲溫柔的說道:”媽媽對你沒有別的要求,媽媽只求你,做什麼事情前,要想想你爺爺,想想你爸爸,你在外面做人可以對不起自己,但是不能對不起父祖,不能對不起老輩人!孩子,你是我們徐家的男人,要做個敞亮亮鐵錚錚響鐺鐺嗷嗷叫的老爺們兒,不能丟人!只要你好,媽媽死也閉眼了,閉眼了……

說了這麼多話,又有那麼點兒激動,徐媽媽彷彿是有些疲倦了,依稀的,好象對面床上的周太太輕輕的翻了個身。

徐未明收拾了一下心情,微笑的站了起來,替媽媽蓋好了被子,然後輕聲道:“媽,您早些睡吧。那我就先走了,再呆下去,就影響別人休息了。”

說著,徐未明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慢慢的帶上了房門。在門扉緩緩掩上的那一剎那,徐未明站在門口,最後凝望了一眼屋子裡小燈下媽媽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