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公子供認,鹽幫的那本總賬現在市泊司總管太監楊金水手裡。
賀六為了不打草驚蛇,沒有把蘇公子抓到欽差行轅。他讓手下十名力士扮作給蘇公子搬運慈溪紅土的勞力,住在蘇宅,將蘇公子看管了起來。
賀六和老胡出了蘇宅。賀六說:“老胡,你竟然連蘇公子仰慕白笑嫣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你這老傢伙身上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老胡笑了笑:“你現在該琢磨的人是那位楊金水楊公公,而不是我。”
賀六嘆了口氣:“唉。那賬目關係到楊金水的腦袋。想必他一定會收藏的很隱秘。偌大一坐總管太監府,我們又不是去抄家。又不能拿著地聽、壁上虎一寸一寸的去查。我抄家是行家裡手,偷東西卻是個生瓜。總管太監府也是有親兵看守的。咱們要是去笨手笨腳的偷那賬冊,說不準會被親兵亂刀砍死呢。”
老胡笑了笑:“賬目藏在哪兒,你不會去問楊公公麼?”
賀六搖頭:“老胡,我沒心思跟你開玩笑。”
老胡收斂笑容,說道:“楊公公不會告訴你賬冊的下落,不等於他手下的人不告訴你。”
賀六想了想,說道:“嗯,來江南之前,我在北鎮撫司調看過江南所有有頭臉的官員的密檔。這位楊金水楊公公手下,有兩個乾兒子。一個是市泊司少監錢坤。一個是江南織造局副管事林瀚。這兩個人的官職,全是乾爹楊金水抬舉的。他倆在市泊司、織造局只是掛名,並無半分實權。這兩個貨整日裡就是伺候楊金水的吃喝拉撒,與楊金水形影不離。想必他們一定知道賬目所在。”
老胡道:“你知不知道,太監們雖然沒有了那玩意兒,卻愛找對食?”
對食,指的是太監與宮女之間結為“夫婦”,搭夥共食。這是宮女、太監長期被幽禁在宮廷,不能過常人的生活,怨曠無聊,因而產生的一種怪狀。自漢至明,史籍對“對食”的記載不絕。
到了現在,有些有權勢的太監,特別是朝廷外派到兩京一十三省的監察、總管太監找“對食”,已經不限於宮女。他們通常會花重金,買下貧苦人家的女兒,當作自己的“老婆”。雖然有夫妻之名,卻辦不了夫妻之間該辦的事情。
賀六問老胡:“你老胡是已經成竹在胸了對吧?說吧,你要用什麼法子對付楊公公的那倆乾兒子?”
老胡道:“楊金水的乾兒子錢坤,去年看上了城東王員外家的千金。他勾結揚州知府衙門的人,給王員外羅織罪名,投入了大獄。王員外無奈,只得將家裡的小姐‘嫁’給了錢坤。呵,這錢坤在城南買了一處宅子,竟然玩起了金屋藏嬌。”
賀六搖頭:“唉,造孽啊。富貴人家的黃花大閨女,竟然嫁給了太監。這不好比是豬拱了好白菜?”
老胡笑了笑:“管他是豬拱的還是驢拱的。今晚咱們就去那錢公公的外宅裡走一遭,如何?”
賀六道:“嗯,就這麼辦。不過去錢公公的宅子之前,你要告訴我,你在江南是怎麼探得這麼多隱秘訊息的?什麼蘇公子是六大私鹽販子的管賬先生;什麼蘇公子傾慕白笑嫣;什麼錢公公強娶了王員外家的千金。。。這些可都是隱秘之事。”
老胡道:“其實很簡單。我在江南有一個訊息來源。”
賀六驚訝道:“訊息來源?你是說有人在幫你打探訊息?那人是誰?”
老胡道:“你記不記得,那日咱們剛到江南,胡部堂設宴給咱們接風?席間下首坐著一個白頭縣令?”
賀六想了想:“好像是有個白頭縣令。那人看上去六七十歲。當時我還在想,六七十歲的人才是個縣令。這人一定跟老胡你一樣,平日裡不思進取。”
老胡道:“那人是錢塘縣令王益發。你說的沒錯,這人是不思進取。在正七品上待了整整三十年。呵,八年前吏部覺得他總算為朝廷效力了一輩子。沒什麼大功勞,吏部不能升他的官,可吏部的人可憐他,於是將他調到了江南做縣令。你也知道,在江南這風水寶地做一任縣令,要勝過在九邊內陸做知府的!他在錢塘縣任上一干就是八年。江南地面上的事兒,他心裡門清。”
賀六道:“錢塘縣令王益發?老胡,你怎麼跟他牽上線的?”
老胡道:“二十五年前,他在山東做縣令。我和你爹出京辦差,幫過他一個忙,救過他的命。我這個救命恩人問他點什麼事,他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入夜,賀六和老胡來到市泊司少監錢坤位於城南的宅子外。
不多時,一頂小轎來到錢宅門口。轎簾開啟,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