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貞比楊煉虛長兩歲。他和楊煉是同科好友,又是金榜宴的同一桌,二人一向相互視為知己。
王世貞知道楊煉半夜派人找他,一定有大事。他不敢怠慢,乘著一頂小轎,來到了楊煉的四合院裡。
一進正堂正屋,王世貞便看到了那口柳木薄板的棺材。
“楊兄,你這是做什麼?”王世貞問。
楊煉笑道:“我是將死之人,自然要預備好棺材。”
王世貞看了一眼桌上孔衍聖公牌位下焚香供奉的摺子,面色一變:“楊兄,難道你要死諫?”
楊煉點點頭:“是。”
王世貞追問:“你要以死相諫皇上的是什麼事?”
楊煉道:“參兩個人。”
王世貞再問:“參誰?”
楊煉朝著王世貞笑了笑:“王兄,你說我還能參誰?”
王世貞倒吸一口涼氣:“你要參嚴嵩父子?我勸你一句,不要學飛蛾去撲火。我是裕王爺的人,自然對嚴嵩這對狗父子亦無好感。可你想過沒有,此次錦衣衛的賀六將賑糧貪墨案的事情報給了皇上,可皇上卻只懲處了薛揚,沒有追究嚴嵩父子的罪責。這說明,皇上還沒有下定決心除掉嚴嵩、嚴世藩!皇上沒下決心,你就是寫一萬道摺子也沒用。只是自找麻煩罷了。”
楊煉一臉平靜的說:“你不去參嚴嵩,我不去參嚴嵩,他不去參嚴嵩。難道滿朝文武要坐視嚴嵩父子繼續為禍朝綱?如果是這樣,這對狗父子遲早把大明朝折騰亡了!國事已經傾頹如此,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遍地餓殍。究其原因,是因為朝綱不正!朝綱不正,是因為奸黨弄權!就讓我做那隻撲向孽火的飛蛾吧。但願我的死,能讓滿朝文武、永壽宮裡的皇上明白:不除嚴黨,國將不國!”
王世貞苦笑一聲:“楊兄。你剛剛升任都察院僉都御史。正四品的椅子還沒坐熱,就要尋死膩活麼?你住在天子腳下,自然看嚴嵩父子不順眼。不如這樣,眼不見為淨。我給胡宗憲寫封信,讓他請旨,調你去江南,做個道員也好,做個知府也罷,總好過在京城裡看那對狗父子禍害忠良,擾亂朝綱。”
楊煉擺手:“我不會去沾胡宗憲的光。你別忘了,嚴嵩是他的座師!我意已決。王兄,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想去做的事,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王世貞嘆了口氣:“既然你已下定了決心,為何今晚還要找我?”
楊煉起身,拱手道:“我有一事相托,另有一物要還給你。”
王世貞是聰明人。他說道:“楊兄是想讓我把你的家小帶到山東去吧?放心,山東是咱自家地盤。巡撫、布政使、按察使都是裕王爺的人。我可以保他們的平安。”
楊煉給王世貞作了個揖:“那就謝過王兄了!”
楊煉轉身去了趟書房,片刻後,他拿著一部書稿回到正屋。
這部書稿的封皮上寫著三個大字《金瓶梅》。
楊煉道:“王兄所作的這部《金瓶梅》,我已然閱完。有趣,有趣的很。王世兄寫的那位西門大官人,其實是在隱指嚴世藩吧?”
王世貞笑道:“知我者,楊煉也!”
楊煉又道:“你沒署自己的名字,而是署了個‘蘭陵笑笑生’。山東蘭陵是你的祖籍。不過這笑笑生又是何意?”
王世貞嘆了口氣:“我空有一腔報國志。奈何奸黨掌權,裕王想重用我也重用不了。只得一笑觀盡天下事了。”
楊煉道:“原來如此。我這道摺子上去,想必肯定會丟官、罷職、掉腦袋,還會被抄家。這部書稿我已看完,還是還給王兄,省得被人抄了去。”
王世貞接過書稿:“好。對了,楊兄,我可以看看你的奏摺麼?”
楊煉將奏摺遞給王世貞。
王世貞仔細觀看著奏摺。先是一連說了三個“好!”
而後,他面色一變:“楊兄,你這奏摺,雖然盡數嚴黨的五奸十大罪。可卻有一處地方,會危及我大明的國本。
王世貞指著摺子上的一除地方,上面寫著“願陛下聽臣直言,察嚴嵩父子之奸,或召問裕王。”
王世貞道:“你讓皇上召問裕王,詢問嚴嵩父子的奸詐險惡。這會讓皇上認為,裕王是指使你上這道摺子的後臺。裕王爺是王儲,指使人參劾皇上的寵臣,皇上會不會認為裕王有二心?”
楊煉笑道:“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如何撇清裕王與我的關係。”
王世貞點點頭:“看來楊兄是成竹在胸。唉,好了。楊兄,天色已經晚了,我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