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十二年,初夏。蟬不停的在柳樹上聒噪。毒辣的日頭炙烤著大地。
賀府,賀六和白笑嫣的臥房外。
老胡、賀六、香香,一老一中一少三人依次蹲在牆根下。
臥房裡傳出白笑嫣撕心裂肺的叫罵聲:“賀六,你個天殺的!你缺了大德了!睡我的時候你倒是舒服了!倒讓我現在遭這八輩子的罪!”
臥房裡,又傳出一個老女人的聲音:“對,夫人,就這樣,邊罵邊使勁!看見頭了!使勁!”
香香對賀六說:“爹,娘在屋裡罵你吶。”
賀六將一枚冰糖塞進香香的小嘴兒裡:“這種時候,娘罵爹,爹只能聽著,不能還嘴。”
香香忽閃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睛:“為什麼吖。”
賀六摸了摸香香的腦袋:“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老胡問:“穩婆進去幾個時辰了?”
賀六擔憂的說:“整整四個時辰了。”
老胡道:“不成就去太醫院請太醫吧。”
賀六搖頭:“我早打聽過了。生孩子這事兒,太醫院的那些太醫不靈!裡面那個趙婆子,這三十年接生過的孩子沒有五千也有三千。她是這一行裡的翹楚。”
香香突然忍不住了,她對賀六說:“爹,咱能不能別在牆根底下蹲著了?蹲的香香想拉屎。”
臥房中,又傳來白笑嫣的痛罵聲:“賀六,我,我曰你八輩祖宗!”
牆根下,賀六苦笑一聲,嘀咕道:“你要是能給賀家生下兒子,延續香火。就算把我八輩祖宗的墳頭都刨了,我的祖宗也要倒過來謝你。”
“哇~哇~”臥房中終於傳出一聲嬰兒的啼哭。
而後是老女人的一聲喊:“熱水!快伺候熱水!”
幾個婢女手忙腳亂的端著熱水、毛巾進進出出。
老胡一拍大腿:“生了!老六,你又當爹了!”
趙婆子邊擦著汗,邊走出臥房,對賀六說:“賀大人,恭喜了,是個小少爺!”
賀六一聽這話,“蹭”一聲從地上竄起來,抱起香香轉了三圈:“香香,聽見沒?你當姐姐了!你有弟弟了!”
賀六放下香香,又從懷裡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趙婆子:“這是賞你的!”
趙婆子接過銀子,千恩萬謝:“這,這太多了啊賀大人,叫我怎麼好意思?”
賀六道:“不多。拿著吧。”
說完賀六便要往臥房裡走。
趙婆子卻攔住了賀六:“賀大人,你可不能亂進!女人有一種紅,男人見了能吉祥如意,就是洞房床單上的紅。有一種紅見了卻要倒大黴,就是女人生孩子的紅。要進去看夫人、小少爺,至少要等一個時辰。”
老胡在一旁道:“這說法我也聽說過。老六,看孩子別急於這一時。他是你的兒子,能看好幾十年呢!大喜的日子可別觸黴頭。”
趙婆子又拿出一個喜慶紅牌子,掛在臥房門口。她叮囑賀六道:“六爺,這喜慶紅牌子,一定要掛七天七夜,千萬別掉下來。”
賀六連忙道:“好,我派專人照看這塊紅牌子。”
隨後,賀六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臥房門口來回踱了一個時辰的步子。
終於,趙婆子放了話:“恭喜賀大人,請您進去看夫人、小少爺吧。”
賀六和香香進到臥房。白笑嫣頭上扎著一根紅布。孩子正躺在她的身邊,哭個不停。
白笑嫣說:“瞧,這是咱兒子。”
賀六抱起來兒子,他的哭聲更大了。
香香在賀六旁邊,蹦著高兒喊:“爹,讓香香看看弟弟嚒。我要看嘛,我要看!”
賀六將兒子放到小姐姐香香跟前。說來也怪,剛才他還在嚶嚶嚶哭個不停,一見到姐姐,哭聲立馬戛然而止。
“呼呼哈嘎。”他竟然朝著姐姐笑了起來。
賀六笑著說:“你這小畜生,倒是天生跟姐姐親。”
香香一本正經的對著弟弟說:“弟弟吖弟弟。以後咱們家的肉肉,我分你一半兒吃!算啦,姐姐的飯量比較大,我吃一大半兒,你吃一小半兒。”
賀六對白笑嫣說:“咱們得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白笑嫣搖搖頭:“輪不著咱們起名字。李妃說了,咱要是生個兒子,將來是要襲你錦衣衛的職位的。你現在是北鎮撫使,是皇上的家奴。按照規矩,錦衣衛鎮撫使以上官員得長子,皇上會親自賜名的。”
兩天後,司禮監秉筆黃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