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數百官員的殷殷期盼中,正午時分終於到了!
黃錦高喊道:“內承運庫的人都聽了,開啟庫門!將庫中銀子移交太倉國庫!”
數十名小太監開啟了庫門。
賀六、徐階、高拱、張居正首先進入了內承運庫中。
四人傻眼了!內承運庫——空空如也!
一千三四百萬兩銀子沒了,古玩玉器沒了,奇珍異寶也沒了!
庫房正中央,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一個木匣。
賀六走上前去,將木匣捧到徐階面前。
徐階開啟木匣。木匣裡,靜靜的躺著一枚嘉靖通寶銅錢。
徐階踉踉蹌蹌,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劉大突然進到內承運庫中,得意的說:“呵,告訴你們吧。你們抬屍進諫的時候,東廠和神機營的人,已經將內庫銀全都送到了萬年吉壌!跟皇上鬥,你們贏得了麼?”
說完,劉大揚長而去。
賀、徐、高、張四人目光呆滯的盯著那個木匣。
賀六陡然抽出繡春刀,一刀將木匣劈成了兩截!
年逾七旬的徐階,跟張居正、高拱抱頭痛哭。徐階仰天長嘯:“蒼天啊!大明朝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真的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啊!”
三位輔臣的淚水,沾溼了內承運庫的地板。
與此同時,景仁宮中。
三年前,賀六在普羅島捕獲了白鹿,以胡宗憲的名義送給了嘉靖帝。
這三年來,白鹿一直被嘉靖帝供養在景仁宮。每天都有五十個小太監伺候“白鹿上仙”的吃喝拉撒。
內承運庫內,三位輔臣的哭聲震天。
相隔數里的景仁宮,白鹿突然抬起頭,彷彿聽到了內承運庫裡的哭聲。
它的兩眼滿是淚水。
片刻之後,道門聖物白鹿,三清上仙的坐騎白鹿,天降的祥瑞白鹿,半仙之體的白鹿——竟然七竅流血,轟然倒地。
漢朝董仲舒曾提出天人感應的說法。君主無道,上天必降下不詳的徵兆。
或許,董仲舒說的是對的。白鹿用自己的死,預示著這個古老王朝的頹敗,痛斥著君王的昏庸無道!
內承運庫的銀子,在萬年吉壌總管太監呂芳的監督下,全部深埋到了陵寢當中。
呂芳是當世鉅貪,可當最後一錠銀子埋進陵寢,他也不得不感慨:“貪,是人的本性啊。即便是當今天子亦不能免俗!”
一天之後,黎明時分,嘉靖帝敲響了登聞鼓,開朝會。
一直到辰時三刻,整個大殿卻是空空如也,沒有一名朝臣到會!
憤怒的群臣,給嘉靖帝遞上了數百封告病的摺子!
守著空空如也的大殿,嘉靖帝從未感到如此的孤獨。
“難道是朕錯了麼?不!天子從來都不會犯錯!海瑞在《天下第一疏》裡所言都是一派胡言!”
“你們拋棄了朕!朕亦要拋棄你們!”
“哈哈哈,朕死之後,哪怕洪水滔天!”
嘉靖帝的狂言迴盪在大殿之內。
一旁伺候的司禮監掌印黃錦默默的在心裡說:皇上,瘋了。
賀六在家睡到了日上三竿。白笑嫣提醒他:“這都辰時了。你怎麼還不去北鎮撫司上差?”
賀六黯然道:“上差?上什麼差?永壽宮裡的那個人已經不顧黎民百姓的死活了。難道我還要去替他做什麼咬人的瘋狗?”
白笑嫣道:“別這麼說,我一會兒去裕王府,聽聽李妃怎麼說。”
賀六搖頭:“去李妃那兒?兩個女人妄議朝政?皇上都不管朝政了,你們兩個女人操什麼心?還是好好打你們的麻吊,哄你們的孩子吧。”
白笑嫣抱住賀六:“我的六哥。你臉上現在寫著兩個字呢。”
賀六問:“哦?哪兩個字?”
白笑嫣答道:“絕望二字。”
白笑嫣說的對,嘉靖帝用一枚銅錢耍弄了朝廷眾臣,賀六現在已經是徹骨的絕望。有昏君如此,大明必亡!即便徐階、張居正、戚繼光、俞大猷那些忠臣良將再殫精竭慮又有什麼用?
賀六長嘆一聲:“天子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啊!”
賀六披上衣服,找到了老胡。
老胡正坐在臥房的桌子旁喝酒。
賀六道:“拿個杯子來,我陪你喝!”
老胡笑道:“大白天喝酒,難道你要跟我一樣,做一隻醉貓?”